卷一 第四章 包藏禍心(2 / 3)

“飽漢不知餓漢饑!”戰禦寇的口吻嚴峻起來,“沒有親自上戰場的人就沒資格笑談風雲。一將功成萬骨枯,你名揚千古,豈不知有多少將士為此家破人亡?當你我較量的那天——便是大隋與突厥開戰的日子。你何止笨?簡直愚蠢之極!”

開戰?

她的腦海中浮現的是兩人在那遼闊的草原上馳騁,彼此比試騎術和射藝,看看誰更勝一籌,為什麼會和滾滾硝煙連起來?

其其格困惑地重複著他的話:“愚蠢?”哦,是啊,她又忘了自己是個突厥人。他們之間的鴻溝很深很深,而且由來已久,哪怕是一次小小“爭執”都會被解讀成“開戰”的。

她的話太幼稚、太不負責,難怪被他毫不客氣地斥罵!

可是——他罵得那樣辛辣刺骨,難道不怕傷到她?是不是突厥人悍得令他忘記她也是個小小的女子?

其其格盈盈的大眼用勁睜著,努力想從他冷峻的臉孔上尋找一絲絲懊悔或歉意,奈何——

她失望了。

戰禦寇渾身散發著幽意,那冷冷的寒光一圈一圈擴張,刺痛她的眼睛……小手慢慢鬆開血汗馬的脖頸,情不自禁後退。

“回到你的馬上。”他別開無情的臉,“狩獵要開始了。”

其其格咬咬唇,心裏打了個死結,難受得要命。但聽到狩獵的號角已響,不由得轉身而去,重新騎上紫騮馬。

宇文劄見她臉色鐵青,多事地湊來,“公主貴體有恙?”

“滾開!”其其格沒好氣地低吼。

宇文劄碰一鼻子灰,卻嘿嘿一笑,“何必動怒呢?戰禦寇本來就是個不解風情的莽夫,公主和他打交道肯定會吃虧。不過,也不必生氣。惡人自有惡人磨,先讓他威風一下,晚些時,在下自能幫公主出一口怨氣。”

他笑得陰森,其其格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哼道:“如此,我應當謝謝你這兩次三番的美意啦?”

“不、不敢當。”宇文劄越來越沒有抵抗力,芳澤一近,立即感到呼吸困難,吞口口水,“那些都是……小意思。”

“好。”其其格突然笑得很甜,“宇文公子啊,如果小女子有了為難之事,你會鼎立相助的吧?”

“是,那個當然。”宇文劄豪情頓升,拍拍胸膛保證,“在下與公主不打不相識,頗感有緣——為公主效勞,三生有幸。”

其其格暗翻個白眼,忍住欲撕爛那張大嘴的衝動,惡魔召喚般朝他一眨眼,“那你告訴我戰禦寇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宇文劄刷地拉下臉,顧左右而言它,“以前的時候啊,戰禦寇也隨駕狩獵。不過——那時候——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輩,我怎麼知——哎呀!”音未落,就被其其格豢養的那隻雄鷹的尖嘴給叼住耳朵。

“說實話,幹脆點啊。”其其格斂起笑靨,一挑眉,“布日固德早上沒吃東西,它若是急昏頭,把宇文公子的耳朵當美餐,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你……你讓它下來!”宇文劄嘶啞地道,戰戰兢兢,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喘一下。

“你究竟說不說?”其其格叉著腰,涼涼地道,“狩獵再過一會兒就開始了,那時你即使願意說,我也沒功夫聽嘍。”宇文劄的汗淌下來,“公主!我……我真沒得說呀。家父晚年得子,戰禦寇比我大上一輩,往早些時追溯,恐怕……恐怕我還沒出生,想告訴你也無能為力嘛。”

“哦。”其其格別有深意地一笑,接著陡然變臉,“你剛才不是說他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輩,現在又承認比人家小一輩了?宇文劄——你倒是善於見風使舵。我的耐心有限,你聽好,知道多少說多少。否則,別怪我教鷹無方——”

“啊……好好好。”刺痛襲來,宇文劄差點跪地,如喪考妣地低聲求饒:“我說就是呀。聽說……戰禦寇他是蕭後的遠親,自幼喪父,其母不得已從老家帶他投奔大興。後來,戰禦寇便一直在宮裏出沒,當時的老將韓擒虎、賀若弼見他身子骨壯,終日遊手好閑,便拉入軍營調教。喏……再後來你知道了,他現在是大隋的左翊衛將軍。”

“就這樣?”她擺明不信。

“真的——”宇文劄覺得耳朵快掉了,火辣辣地燒。

“他是否——”其其格還想再嚴刑拷問,奈何狩獵開始,她不情願地命雄鷹飛開,馬向圍場內騎去。

宇文劄捂著腦袋,又是憤恨又是迷戀,詭譎地盯著她,暗暗發誓一定要除掉眼中釘,抱得美人歸。

若論騎射,能和馬上打天下的將軍相媲美的有幾人?

對戰禦寇來說,獵取被圍在區區柵欄中的野兔、馴鹿、獐那些小東西根本是探囊取物。說白了,圍獵是給不善騎射卻又要顯示風範的貴族子弟專門提供的良機。

其其格見他動也不動,揚眉問:“怎麼,怯場了?”

“任人宰割的砧上魚肉無甚可獵。”戰禦寇索性閉目養神,不願在這會兒浪費精力。

“‘針’上魚肉?”其其格知道的成語有限,莫名其妙地瞅著他,好奇道,“魚肉和針也有關係嗎?”是不是串起來?戰禦寇嘴角一扯,淡淡道:“你還是去獵些東西合適。”

其其格噘起嘴,小聲咕噥道:“就會對我愛理不理!你仗著比人家大一點、懂的字多一點、力氣實一點、功夫好一點、名氣響一點,神氣什麼?傲慢的人會一敗塗地喔!”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傲慢如何?不傲慢又如何?早晚都會被後人取代。”戰禦寇睜眼,神思飄渺,“你看那昔日入主鹹陽號令天下的劉邦,到頭來不過是一?黃土。大漢照樣滅亡,江山落入他人手。”

“那大隋呢?”想也不想,其其格脫口而出。

戰禦寇警戒地抬眼掃了一下四周,發現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鎖場內幾個年輕貴族的角逐上,精神才略略鬆弛。

他一夾馬腹靠近她,擦肩而過時,一字一句道:“小娃娃,如果還想活著回去見爹娘,最好管住你的嘴巴。記住——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有人給你解圍。”

其其格兩腮一鼓,氣呼呼道:“我不是小娃娃!你……你難得主動跟我說句話,就不會說些好聽的?”

“忠言逆耳。”戰禦寇從鞍下的箭囊中拎住一支箭翎,靴子勾挑懸掛在馬腹的弓,箭自下盤射出,準確無誤地命中目標。力道之大,竟刺穿一隻野兔後又捎帶上一隻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