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染指一個男人的清白?
這下子丟臉丟到了爪哇國去!戰禦寇鐵定被她嚇得不輕,否則,不會怔得連推都不推。徹底完蛋!他不會以為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放浪女子吧?
其其格趴在榻上亂捶一氣,被褥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不露絲毫縫隙。
敖登為難地直措手,“我說公主呀,你就是練功也不必虐待自個兒吧。”
“別管我,讓我自生自滅。”鬱悶的咕噥飄出被窩。
“公主,你這樣會悶死的,快出來啦。”敖登去拉被褥,結果整個人被其其格甩到屋外涼快去。
“敖登!”自驛館前庭繞來的突利設見狀,不悅地斥責,“怎麼回事兒?讓你叫公主出來,半天連屋子都沒進去?”“親王。”敖登扁著嘴委屈道,“不是奴才不進屋,而是進去後又被公主扔出來啦!她說什麼都不肯見人,自己躲在被子裏死活不讓人碰。”
“胡鬧!大熱天,捂什麼被子?”突利設一甩大袍,氣衝衝邁步而入,當看到榻上窩蜷的人兒時,哭笑不得,“其其格,你再耍脾氣下去,可別怪我送你回錫林郭勒見可汗!”
沒動靜。
“一、二——”
不等突利設數到三,其其格翻身而坐,咬牙嚷道:“好好!你老人家厲害、最厲害!算我怕你,滿意了吧!”
“這不就結了?”突利設滿意地哈哈一笑,說:“快點讓敖登給你打點行頭,人家宇文公子代表爵國公上門看你,總不能失了禮數。”
“不去。”混蛋,若不是他欲害戰禦寇,她也不必急著衝到那危險之地,更不會那麼倒黴遇到大棕熊,幾乎丟掉小命。而罪魁禍首竟跑來給她獻殷勤?無恥,天下第一無恥之徒!若非答應過戰禦寇要在眾人跟前隱瞞實情,隻胡編個理由唬弄過去,她一定要他死得好看!
“為什麼不去?”突利設的兩撇小胡子一翹,“其其格,不要任性。大隋的人總覺得突厥是蠻夷之邦,你甘心嗎?去給他們見識見識‘草原獨秀’的氣度,嗯?反正也該走了,莫留下個口實才是。”
“走?”其其格瞪大眼睛,驚訝地問。
“離開突厥有段日子了,逗留太久,極易生變。”突利設端好瓷杯,漫不經心地呷一口茶。
“我不要走。”其其格握緊被褥,倔強地一抿菱唇。她還沒有抓到那一顆飄忽的心,決不會離開此地!
“想什麼呢?你不是最討厭這裏的人嗎?眼不見心不煩,離開是最好的法子。難不成,丫頭接受皇帝的建議,準備在大隋找個男人嫁?”若非當日他酒喝太多了,也不至於錯過後麵一大堆的新鮮事兒。
“是又如何?”其其格一揚尖尖的下頜。突厥人彼此間說話向來幹脆,不曾避諱什麼東西。
“哦?哪個倒黴的男人?”突利設托著下巴尋思。能讓挑剔的小鬼相中,實在不簡單。
“突利設叔叔,”其其格警告性地一眯眼,“你應說‘是哪個幸運的男人’!被我看上,是他前生修來的福分。你瞧著,我一定會把他‘獵’到手!”
“你看上了我也不攔。”突利設一聳肩,道:“其實,草原的兒女本就是由自己尋找另一半兒。不過,別怪叔叔沒提醒你,切莫一廂情願。漢人輕賤咱們,你心裏有數。所選的男人是否真心相待,關係你日後的幸福。其其格,自己慎重點哪。”
“我曉得的……”思及戰禦寇那推拒的冷淡模樣,其其格一陣辛酸,黯然神傷。
他為何不肯接受她?僅僅是因她太小的緣故嗎?他的汗父和阿娘相差二十多歲尚能婚配,為何她不可以和喜歡的男人廝守?
平生不懂愁滋味,而此時,其其格卻初嚐其中苦澀。
“公主、親王,宇文少爺仍在外麵候著呢。”敖登不得不提醒兩個一扯開話題就繞不回來的主子。
“對對對。”突利設站起身,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其其格,“你自個兒的事我不幹涉,事關突厥大體,你不能不去!敖登,去給公主打扮一下。”
“突利設叔叔。”其其格一挑英眉,“你真要我去?若鬧出了什麼驚天的事兒,別怪我啊。”
突利設摸摸鼻子,莫名其妙,“好歹是宇文劄請的皇命,冒雨帶人搜山,才把你和戰將軍從山裏救出,你跟他有仇不成?一見麵就鬧事?”
“說得對,宇文公子對我算有救命之恩。”其其格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我是該‘好好’答謝他。"哼!既然答應戰禦寇不能把那件事公開,整整人出口惡氣總允許吧!
相逢一笑泯恩仇,誰說的?
最起碼,驛館廳內的那兩個人就是例子。其其格端著茶杯吹了吹,不動聲色道:“宇文大人忙裏偷閑,難得在小小驛館看到你的大駕。”
身著便服的宇文劄皮笑肉不笑,說道:“公主言重,小臣也是奉命前來探望。公主在城郊狩獵時受驚,此乃羽林郎督察不周之過。聖上業已將一幹人嚴格懲辦,以儆效尤。但不知——公主貴體安康否?”
“這樣啊。”其其格佯裝笑臉,扶案而立,“可怎麼我聽得糊裏糊塗的,都不明白?記得在城郊時,宇文大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說‘要為本公主出氣’雲雲。哦,轉臉的功夫就變了,全成了羽林郎的罪過呀。”
“公主說哪裏話?”宇文劄一臉無辜,甩得幹幹淨淨,“在下全然不解。”
死混蛋!翻臉不認賬?
其其格一咬手指,強笑道:“不管你記不記得、解不解,總歸率先帶人來救我和戰將軍脫困的是你,這是不可否認的實事。我無以為報,便學漢人寫了一首小詩,就當做是答謝。還請大人切勿見笑啊!”
“詩?給我的?”宇文劄受寵若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給他寫詩!他以為,經過狩獵場一事,他們會行同陌路,甚至難免正麵為敵;他以為,她喜歡上了姓戰的家夥,而偏無證據去告他暗中加害同僚,定然惱得一肚子火;他以為……
看來,那場大雨中發生的事不尋常。她——對戰禦寇是死心了吧。嗬嗬,女人終究抵擋不住他的攻勢,還是陷入了迷惘,難以自拔。
“給你!你看後,就會懂人家的意思了。”其其格故作嬌羞地一低眉,將一張紙箋丟到他懷中,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宇文劄渾身若觸電一般顫栗,嘴角幾乎勾到耳際。他左右跟隨的幾個官員彼此互覷,紛紛圍來,好奇地想要目睹一下突厥公主筆下的“詩”。
“宇文兄,還不快打開看看?”有人道,“皇上給響鈴公主選擇駙馬的權利,看來,她是有意於您啦。”
“就是這個理兒!宇文兄當初帶人冒雨巡山,縱是那公主再眼高於頂,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
宇文劄心裏得意,哼哼唧唧地撕開信箋,當眾展開——
滄海呀它都是水,地獄呀它都是鬼,馬兒呀它四條腿……
一陣陣哄堂大笑回旋在屋中,不少人忍俊不禁道:“這是什麼歪詩?”
“公主嬌俏動人之處正在於此嘛。”宇文劄樂得口不擇言,滿腦子竟在設想將來與美嬌娘的洞房花燭夜。迫不及待之餘,忙去瞅最後一句詩——
看著信的傻子呀,他咧著嘴!
什麼?
屋內笑得前仰後合的官員麵部全然僵化,咧開的大嘴再難閉合——
“罵不留痕”的最高境界莫過於此。
將軍府書房
“將軍……”放下托盤的阿羽望了望手持兵書的丈夫,猶豫不定地輕喚一聲。
戰禦寇緩緩從書中抬昂首,沉吟道:“阿羽,我說過,以後你不必做那些活兒,讓丫頭打理就好。”
阿羽指一指盤中的點心和燕窩粥,“將軍還是嚐嚐吧!點心和燕窩不是阿羽做的,而是婆婆讓丫頭端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