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長還短。
在辛婉玗的淡淡憂慮中飛逝而過。
窗外的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
十月初六,曆書上記載:吉日,宜嫁娶。
出嫁的日子,終於來臨了。
這日的天氣,不算太晴朗,天空中飄著淡淡的流雲。風起,漫天柳絮飛揚。辛婉玗的心,本就飄飄忽忽疑在夢中,如今被這繚亂的柳絮攪得愈發繚亂了。
真要嫁了嗎?!
嫁給全然陌生的陌生人。
同在玉城的兩人,聽說候鴆沉默寡言,聽說候鴆花心倜儻,聽說候鴆冷血無情,但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源自別人的傳言,雖然她已從爹爹嘴裏了解了候家的一些狀況,他們卻是連招呼都沒有過,而今,她要嫁於他。
辛婉玗坐在妝台前,任由丫鬟為她裝扮。
梳頭,上妝,敷麵,貼鬢,撲粉,畫眉,點絳唇,抹胭脂——最後是戴鳳冠,披霞帔。妝罷,辛婉玗抬眸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幾乎有些不認識了。
新修的蛾眉修長婉約,清澈的雙眸波光瀲灩,嘴唇嬌豔紅潤,雙頰被胭脂水粉暈染出一片朦朧的輕紅,在清麗中又透出一絲嬌美嫵媚的韻味道來。
這是她嗎?!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的她,華貴而高雅。
辛婉玗本就長得極美,尤其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抹淡然飄逸的氣質,常令人不自覺的被吸引。
候家的迎親隊伍到了,迎親的嬤嬤走了進來,為辛婉玗蓋上描龍繡鳳的紅喜帕,攙扶著她,去前廳拜別爹娘。
辛老爺抓住婉玗的手,在她耳邊殷切叮嚀道:“婉玗,你嫁過去,便是候家的人了。未來好也罷,壞也罷,記住,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凡事要多忍讓,不可固執,不可任性,知道了嗎?!”
辛婉玗鼻子一酸,淚水盈眶,她緊緊擁抱爹爹,道:“爹爹,婉玗出嫁了,您要好好照顧身體,別太操勞,知道嗎?!”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嫁,一輩子陪在爹爹的身邊。
坐在一旁的翠娘見勢不由撇嘴,掃了眼賓客,惺惺然道:“唉呀,傻孩子,家裏有你弟弟,不用你掛念,好好照顧自己便是。”
還有圖勒,那個不是親哥哥卻更甚親兄長的人,他外出辦事,甚至不知道她出嫁,這麼想著,心裏竟有些酸楚。
辛婉玗依依不舍地和爹親拜別,在親人的祝福聲中,上了披紅掛彩的花轎。
坐在花轎中,耳聽得嗩呐聲聲,鑼鼓震天,婉玗雖然沒有親見,卻能感受到,這婚事是極其盛大隆重的。
終於到了候家,但聽得沸騰的人聲,如開了鍋的水。一時間鞭炮爆起,鑼鼓齊鳴,辛婉玗在嬤嬤們的攙扶下,下轎,走在長長的紅毯上,跨火盆,踏馬鞍——然後是拜堂。
豪門貴族的婚禮是冗長的,禮節是繁瑣的。
辛婉玗也記不清自己拜了多少禮,磕了多少頭,隻記得喜帕下那一方天地,也充斥著喜氣洋洋的紅,紅的豔麗,紅的醉人。
臉罩喜帕的辛婉玗自然沒看到候鴆,隻從喜帕下看到了他的一雙腳,腳上,穿著一雙錦繡軟靴。
終於禮罷,辛婉玗在蘭兒和幾個丫鬟的攙扶下,入了洞房。
坐在喜床前,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她的夫君的到來。
窗外,細細的雨絲飄落,婉玗的心,也如雨絲般纏繞著,飄忽著,纏繞著,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親事,辛婉玗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終於,聽到房門輕輕打開的聲音,聽到輕巧的腳步聲走近,她的心愈加收緊,袖下的小手也是越攥越緊,可是,入耳的女聲卻讓辛婉玗明顯一愣。
“少夫人,大少爺說他會在桑夫人那留宿,今夜——就不過來了。”
聞言,辛婉玗輕輕地籲一口氣,說不出是怎樣的情緒,看樣子,還有人跟她一樣,對這樁婚事不滿。
頭頂一扯,喜帕被揭去。
辛婉玗的臉隱在華光流轉的鳳冠之下,纖長濃密的睫毛低垂,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她那雙清幽的眸。
好美。小丫環心裏不由驚呼,打小在大富人家做事的她,自然見過不少美人,可像少夫人這樣美得脫俗的,她真是第一次見到。
肌若凝脂,柳眉如煙,雙瞳剪水,素齒朱唇,好一個精妙世無雙的佳人。
“桑夫人?!她是誰?!”含嬌細語,卻讓人無法探究她此時的情緒。
“回少夫人,桑夫人是大少爺的偏房夫人。”丫環弱弱的回道,仿佛害怕眼前的主子一時不快而喪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沒有訝然,沒有怨怒,辛婉玗低低地說道,雲淡風輕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辛婉玗揮退了所有的丫環喜娘,喜房霎時回複了寧靜,在高深的暗夜裏,竟有幾許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