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他們一行四人起程前往玉城。
長這麼大,辛婉玗還是第一次出遠門,除了那次昏迷中被候羽帶離玉城。
自從認識他後,她的生活似乎來了個翻天覆地的大改變,她自小受庭訓熏陶,深居簡出,可骨子裏卻藏有她娘那種追求夢想的野性,對於愛情,她更是渴求獨一無二。
隻是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是在嫁了人之後才懂得愛,如果他們能夠早一點相識,如果他們不是這樣的身份——如果——倘若沒有這些如果,又該有多好。
她掀起珠簾,感受著沿途的美麗風景,試圖去忽略從對麵傳來的熾熱目光。
那種專注,那種執著,讓她害怕得隻想逃,她害怕自己多感受一刻,哪怕隻有一刻,就會摧毀她所有的堅持。
他們已經約好,從今往後,他將她從心中拂去,而她,也會將他當家人看待——
各自幸福著——
如此甚好?!——
可是為什麼,心會那麼痛,痛得難以自製,痛得找不到自我。
她別開臉,手卻不自覺地揪著身前的衣襟,仿佛隻有這樣,心裏的痛會減輕一些。
她不要再為他痛了,不該嗬——
候羽斜靠著車廂,深深地凝著麵前安靜美好的女子。
自他進來後,她沒再說過一句話,偶爾的一個瞥眼,也是淡淡掃過,可他卻是收不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許她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輕佻吧?!可是又如何呢,她又怎會在乎他是個怎樣的人?!
她在乎嗎?!她在乎嗎?!心裏仍是固執地渴求著答案。
他的存在,似乎讓她很不安,她在排斥他,他知道。
本該是辛婉玗和候寍坐在轎子裏麵,可候寍她硬是要騎著馬去領略大自然的美麗,拗不過她,他隻得答應讓她騎馬了,經過幾日的相處,他知道圖勒是個正直剛毅的一個人,他相信他會保護好候寍。
而就這樣,反倒是他和她坐到了一起。
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獨處——
候羽閉上眼,掩去眼中的惆悵,假寐——
忽然,一陣低低淺淺的輕咳聲響起,似乎被人極力克製著,可他還是聽到了,抬眼瞧見辛婉玗仍是執著那方珠簾,八月的風已見薄涼,像她這樣長時間的吹著,不著涼才是怪事。
候羽暗籲口氣,重新閉上眼,唇邊溢出若有似無的歎息,他若是將外衣脫給她,興許她是不會答應吧。
才沒多久,候羽又睜開了眼,還來不及多想,轉瞬他已來到了辛婉玗的身邊。
辛婉玗一驚,抬眼撞入一雙暗幽如深泓的黑瞳。
“對不起,我吵到你了嗎?!”
“婉玗——”充滿愛意和柔情的開場白,不知為何下一秒就變成了責怪,“笨死了,你不知道這樣吹是會生病的嗎——”
他將她的手握在手裏,冷凍沁涼,好看的眉緊緊地蹙起,手中的動作卻是沒停下,她掙紮著欲縮回手,卻被抓得更緊,掙脫許久,終,無果,也就由著他了。
“我隻是——”
辛婉玗瞥見他氣繃的俊容,唇唇翕動,卻是不再開口,她的身體是她的,她為什麼要跟他解釋,然而,手中湧來的陣陣暖意還是讓她的心為之一顫。
不是不去在意了麼,為什麼自己還會有這樣的想法,想要就這樣被他握著——一輩子不鬆開。
“你隻是在折磨我。”
“——”
辛婉玗一愣,尚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他已經俯下來,吮上她嬌豔若滴的唇。
兩人唇舌一交纏,她口中的清香柔膩,候羽隻覺得胸腔那股情緒像石子擲進湖心,驟然泛騰起的水波便一圈一圈擴大開來,心間那隱隱的激越竟似要把他全然吞盡湮沒一般。
他不是聖人,根本沒能力將自己放出去的愛收回來,她要讓忘記他,丟掉所有關於她的記憶。
他做不到——做不到嗬——
轎子仍在繼續走著,風也在繼續吹著,戀人間的吻也在繼續灼熱。
她伸出手,欲掙紮,欲逃脫,卻,猶如一條無骨的水蛇般,纏上他的頸脖,他抱著她,越擁越緊,越吻越深。
她該推開他,該拒絕他的溫柔,該退出他的懷抱,可是,這樣的溫暖,這樣的深情,讓她不想逃,她想就這麼沉溺在他的懷抱裏。
不離開,不想離開,不要離開。
要沉淪了嗎?!
真的決定與他一起深淪了嗎?!
她的喘息急促無依,他才不舍地放開她的唇瓣,手指愛憐地摩挲著她被他吮吻得紅腫的櫻唇。
耳畔突然輾轉著她縹緲悲傷的呢喃。
羽——
羽——
手指緩緩而下,終於輕輕挑開她的抹胸上的帶子,虔誠卻又激烈的吻上她的鎖骨。
“婉玗,我愛你——”
風忽然猛烈地呼嘯著,帶著一股濃烈的悲傷氣息,無情地渲泄著。
候羽沿著她優美的鎖骨一路向下,來到她胸前,情愛為她白嫩的肌膚染上了一抹粉色,就像等待著被人摘擷的蟠桃,嬌豔欲滴。
他閉上眼,半跪在她身前,伸手攬住她的腰,就這樣俯在她的懷裏,一動不動。
他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要了她——
他的呼吸,灼熱粗重,噴灑在她的肌膚上,隔著一層衣料,滾燙成傷。
辛婉玗咬住唇瓣,眸中擒淚,攏了攏衣裳,任由他這麼抱住自己。
這種欲愛不能的滋味,很苦,也很無力。
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一種無言的共識,又似乎在逃避對方。
自那日起,他們之間有種若有似無的隔閡,就連圖勒和候寍都感受到那股緊張的詭異。
他們回去玉城必經一段郊邊,由於天色已黑不便趕路的緣故,他們索性就在林子裏夜宿。
前所未有的經曆,讓候寍樂開了花。
“唉,木頭人,你說,二哥和姐姐他們怎麼了?!”
多日來,候羽會跟候寍說起過去的一些事情,雖然她仍是想不起來,可她慢慢地接受了他是自己哥哥的事實,可是對於婉玗,不知為何,候羽明顯有所隱瞞,所以候寍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
“——”
“你這人怎麼回事呀,跟你說話不搭不理的——”
候寍惱怒地嘟著嘴,滿是怨念,他真是名副其實的木頭人——
圖勒仍是一言不發,盯著手中的烤雞出神。
“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枉費她一個姑娘家這麼主動地找他了,他還是不理人的。
要是換成其他人,她才不愛理會呢。
候寍嘟喃著,懊惱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雖然她不清楚從前的自己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可不知為何,麵對圖勒,她總是在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來親近他,她就是想——多靠近他一些。
“喂,我要生氣了——”
候寍見他仍是一聲不吭,沒來由地一陣怒火,將手中的魚一把甩下後便往林子裏走去。
圖勒瞥了她一眼,見到她不似在開玩笑,心頭一震,忙丟下手中的東西追了上去。
這個小姑娘就是這麼不讓人省心——
這時,河邊
候羽手中握著竹竿,背靠著樹幹,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手中的線,一動不動——
辛婉玗背對著他,同樣靠著樹幹,假寐著——
兩人都不曾開口說話,自過來至今已有好幾個時辰,仍是保持著同樣的動作,誰也不願先開口打破沉默。
氣氛,壓抑而沉悶。
銀色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他們身上,點點璀璨,竟如同一副完美的畫作。
“啊——救命——”
忽然,一道尖叫破空而至,硬生生地打破了這美好寧靜的一麵。
辛婉玗和候羽相視一眼,忙循著聲音來源處跑去。
是候寍的聲音——
“寍兒,你在哪?!”
“寍兒,你聽到嗎?!給我們個回應吧。”
他們二人一路循了過去,可回應他們的隻有夜風狂起的簌簌聲。
“寍兒,寍兒——”
辛婉玗想起上次發生的事情,不由心驚,大叫著候寍的名字。
林子很深,每喚一聲都會有回音傳來,在深夜裏,顯得詭異而恐怖。
辛婉玗當下一驚,身體下意識地向候羽靠近幾許。
候羽握上她的手,回以一個安撫的眼神,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辛婉玗覺得莫名安心。
突然,空氣中傳來幾聲金屬微響。
“放開她!”
是圖勒的聲音。
候羽目光一冷,朝著打鬥處奔了過去。
見到眼前的情景,辛婉玗膽戰心驚,已是驚得說不出話。
候羽抓過她的手,將她藏於暗處,拉起披風掩去她絕美的容顏,俯身在她額前印下一吻。
別怕,有我——
這不再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說,如同往常一般,這句話,仍是帶著她感動和安心。
她一直都相信,有他在,所以她不會怕。
順從地點了點頭,她回以他溫柔一笑,“小心。”
候羽朝著人群處走去,隻見十來個人高馬壯的漢子緊緊圍著圖勒,個個手執大刀,透過月光,折射著驚悚的銀光。
“放開她。”
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候羽。
哇,好一個天仙般的美人——
一身白衣,竟有種仙俠道骨之風,如果,那雙美麗的眼睛不要那麼冷就好了——
意識到自己心裏的想法,帶頭的大漢霍地一聲怒吼,“你是什麼人?!”
聲音大而粗,有種因自己的走神而惱怒的意味。
他冷眼一掃,幾名粗漢竟有些驚慌。
看似帶頭的男人瞧見男子一身華衣,白淨如玉的俊臉一看就是個富家子弟,心下一定,他們還會怕一個文弱的書生麼,隨即向身側的男子使了個眼色,離華衣男子最近的男人會意地一拳襲去。
但是他的拳頭還沒有觸及男子的身體就縮了回去,隨即“啊”的大叫了一聲,臉上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滴著。
他的左手緊緊地護著右手,他的臉也變得扭曲而醜陋。
男子的手突然用力,五根手指就像一把鐵鉗,死死地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他們似乎不想信自己的眼睛。
而自此至終,男子都是那副慵懶中帶著優雅的神情,眾人的眼光不由轉向他修長如玉的手指,怎麼也無法相信如此美麗的手竟可以輕易捏碎一個粗漢的手。
候羽單手置於身後,仍舊站在原地,冷冷地望著,重複著方才的那句:“我說放開她。”
眾人麵麵相覷,目光從他的身上轉到被高高吊在樹上的候寍,隻見她被緊緊箍在網裏,一張小臉因被倒掛著而漲得通紅,見到候羽,第一句便是喊道——
二哥,你不要讓他們傷害圖大哥。
她的話,在圖勒心中蕩起圈圈漣漪,這個時候,她仍是為他的安危擔憂著,這樣的感覺——難言中又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