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解藥難尋(2 / 3)

不過,他的得益可不隻如此。

“下次如果再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廣寒樓定然給你打折。”

“不必了,我就七名徒兒,煙兒的事情解決了,也就沒什麼好操心的了。”

“那你與前任武林盟主之事呢?需要我們廣寒樓出一分力嗎?”

沒有回答或許就是最好的回答。

看著那黑紗蒙麵的女子去如黃鶴,他看著手中的大額銀票,隨手便丟棄在半空之中。

“你幹嗎丟掉,那可是錢!”

有人猛地從他身後的草叢竄出來,把銀票接住。

他笑眯眯地垂了眼,看著那穿著男子的衣物,卻完全沒有喉結的家夥,“我就說,怎麼我廣寒樓連個人也留不住了,原來是趁我睡著了偷偷溜了出來。”

“誰偷溜,我、我隻是要回家了。”

“哦?我以為姑蘇益壽再貪財,也是個信守承諾之人?”

是的,眼前這個人正是姑蘇益壽,不過不是“他”,是“她”。

隻要細細一瞧,便可知道那平日惡毒猙獰的臉色,隻是為了掩飾五官的細致柔媚,重點是,她真的沒有喉結,雖然高挑,但身子始終要比一般男子要單薄——當然啦,如若是站在她那位虛弱的大堂哥身邊,任誰都會覺得她的瘦弱是因為姑蘇家一脈的遺傳不好。

“切,蘇陌城誰不知道我姑蘇益壽不做賠本生意?你要我陪你,我也陪了,現在本姑娘要走了!”

“還是姑娘?”

姑蘇益壽臉一燒,走過去重重地跺了他一腳,他卻輕輕一閃,反倒在她的臉上偷了個香吻。

“無上軒,你混蛋!”

姑蘇益壽惱羞成怒,索性轉身就逃,可卻被聽到聲音趕來的廣寒樓護衛給攔了下來。

“樓主、樓主,發生什麼事了?”

“放她走吧。”

眼見著姑蘇益壽羞惱地瞪著自己,他很樂意地命令屬下們讓開。

“逃吧,盡管逃,無論你逃到哪裏,我還是能逮到你,下一次,你就沒有退路了。”

這話,像是宣戰,也像是一種承諾,害得她滿臉通紅。

風,在吹,吹動著那勝雪的白色衣袂。

而她,一身的錦黑,再次從他的眼皮底下逃了開去。

緣來緣去,暫時還不知分曉。

番外篇將心錯

風蕭蕭,雪茫茫。

寒煙山,放眼白蒙蒙一片,分不清是天還是地。但是,在寒煙湖連心橋前,卻有兩名少年一直跪在那裏。

雪,漫天飛舞著,落在頭上,眉梢上,鼻子或唇上,覆落出一層可笑的白。

“噗嗤”一聲,兩名少年笑了出來。

“你怎麼跪在這裏?”

首先開口的少年,跪在左邊,發上纏著一般百姓慣用的麻布巾,濃濃的眉毛配上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廟會上的金童般可愛。

聽到他這般問,跪在右邊的少年收起了笑容,沉默了一下,開口:“你也是。”

右邊的少年,一身的裘衣,一看就知道是名門之後,秀氣的眉下是內斂的眼睛,聲音中聽不出什麼感情波動。

“我是來拜師的。”

“我也是。”

寒煙山,天下第一快劍何落痕歸隱之地,相傳這人脾氣古怪,對於來求師的人,並不拒絕,卻模棱兩可地讓人家在寒煙山風雪最大的連心橋前跪下,十多年來,求師的人足可以踏平寒煙山了,可成功拜師的卻尚未出現。

“我會跪下去的,你呢?”

“當然。”

兩人說罷,又是默契地一笑,而友誼,就在這種默契中悄然滋生了起來。

“我是林阿寶。”

“溫嶽藍。”

那年,林阿寶十二,溫嶽藍十一,兩人硬著頭皮在連心橋前跪了五天五夜,以同樣堅定的決心終究成為天下第一快劍何落痕僅有的兩名弟子。

九年後,林阿寶盡得何落痕真傳,以一身快劍聞名天下,成為行俠仗義的劍客,得到了一個與他毫不相稱的名號——冷麵修羅。而溫嶽藍武功雖不及林阿寶,在祖蔭庇佑下拜朝為官,因足智多謀躋身朝中四大神捕之一。

煙花三月,柳絮飛揚的錢塘江邊,黃昏的腳步徐徐而來。岸邊是數不清的船舫,高吊在船桅上的燈籠,色彩斑斕隨風晃擺著,而燈籠裏散發的淡淡燭火,就像害羞的少女,輕輕地把一身的瑰麗灑在江上,染紅堤岸。

而樂聲笑聲,也隨著登上船坊的人,漸漸地熱鬧了堤岸。

提著通體漆黑的長劍,有著幹淨下巴的旅人踏著夜色而來。

壓低的帽簷模糊了輪廓分明的臉,旅人的目的地是高掛著水月坊招牌的船坊。才踏上船塢的塔板,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推嚷,旅人耳朵動了動,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站住!”

突然,身前出現了幾名彪形大漢,神色不善,“水月坊已經被曹公子包下,走走走!別壞了曹公子的雅興!”

好看的唇在這個時候泛出冷冷的笑意,沒有人看到旅人是怎樣出的手,那幾名彪形大漢已經嗚咽一聲,捂住肚子呻吟著倒在地上。

少了阻撓的人,旅人繼續前行,這個時候,身後又傳來了一陣推嚷之響。

會聽到,主要是因為這水月坊實在是太安靜了,雖然不乏流瀉的琴音,卻仍然是安靜。

這個時候,旅人已經來到了一扇雅致的檀木門前。

幽幽的燭火映照著曖昧的黃,把房內的人影躍現在門扇之上——房內是一男一女。

靜靜坐在幾案前的女子,手輕輕地動著,正在彈奏曲調,而男子,此刻正亦步亦趨地,偷偷地從女子的身後親近過去。

就在男子用力抱住女子的一霎,琴音戛然而止,房內的燭火也“噗”地滅了。

旅人眉頭一皺,把項上帽子往門上一扔,撞開門扇,瞬間飛身而入。黑暗裏,旅人手中劍刃出鞘,男子突然一聲呻吟,被撂倒在幾案上。

“藍,聽說你在這邊設下陷阱捉拿賊人,我馬上就趕過來了。怎樣,我沒來遲吧?”

旅人嬉笑地伸手拍了拍站在幾案邊的姑娘的肩膀,然後手風一轉,“啪”地,以真氣點燃一度被滅的燭台。

光明在瞬間回到視線裏,可旅人卻傻在那裏。

眼前的姑娘,額上係縛著淚型水晶,素妝嫵媚,一身薄紗罩在婀娜的體態之上,此刻正出神地看著自己,並非自己所熟知的人。

旅人的臉悄悄一紅,連忙解釋:“姑娘,在下方才以為姑娘是在下的摯友,才會出手冒犯的。”

見那位姑娘不說話隻是看著自己,旅人的臉更紅了,“呃……在下林阿寶,是……是……其實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名俠客,所以,並不是什麼壞人。我剛剛真的誤會姑娘是我的摯友了,才會……”

“大人!”

匆忙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數名帶刀侍衛衝進門來,看到被壓製在旅人——林阿寶手下依然掙紮不休的男子後,全數跪下,嘹亮的聲音隨即一起響起:“恭喜大人,終於抓到了隱伏多時的千麵蝴蝶!”

常言蝴蝶者,采花賊也。

林阿寶聽到其他人的話,手下一用力,先把那名被稱作千麵蝴蝶的男子撞暈,而後衝到跪在地上的侍衛前,忙問:“你們家大人呢?躲哪裏去了?怎麼沒……”

身後“嘶”的一聲,隨即,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阿寶,我在這裏。”

猛地回過頭去,林阿寶驚詫地瞪著那名姑娘,隻見她,徐徐地步近,手上拿著從昏迷的男子臉上撕下的那張薄如蟬翼的臉皮,臉上美眸顧盼生輝,唇上噙住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淡淡笑意。

一個指頭,顫抖著指向了姑娘的鼻子,林阿寶結巴地叫:“溫、溫……嶽、嶽藍?”

回答他的,是一記彈腦門。

“阿寶,我先去換下這一身累贅。”

說罷,溫嶽藍旋身就走,美麗的裙擺在視線裏劃出亮麗的弧線,林阿寶的手猛地向前一探,拉住了溫嶽藍的肩膀。

“阿寶?”

“沒事,你快去吧!”

觸電般地放開溫嶽藍,林阿寶一雙手藏在背後,用力再用力地藏著,他是怎麼了?溫嶽藍是他的好兄弟,不過是偽裝了一下,竟就讓他從未有過什麼的心泛起了漣漪?!

“哈哈,沒想到林大俠這次也被大人騙了!”

身後,不識相的侍衛們竟在這個時候議論紛紛。

“說實話,我們家大人真是錯生為男子了,如果是姑娘,如果是姑娘……”

說到最後,一夥人居然都眼神朦朧了起來,林阿寶越看越火大,手中快劍在眾人頭上飛掠而去,下一秒,哀號連連,隻見眾侍衛眼泛淚光,團結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有時間胡思亂想,你們倒不如好好鍛煉自己的功夫!埋伏的功力那麼差,如果我是殺手,早就把你們殺光光了。”

遷怒地教訓眾人後,林阿寶自己也愣了愣。

他討厭別人對溫嶽藍的褻瀆,更討厭自己在義正嚴詞時竟有著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憤怒。就像……小時候,難得家裏吃肉,自己分到了很小很小的一塊,卻因為一個不注意被妹妹偷吃了一般。

“阿寶。”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林阿寶的心頭怦怦直跳,轉過身去,看到了一身瀟灑灰衫的溫嶽藍,心中竟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失望。

“阿寶?”

“藍,我們喝酒去!”

用力地壓下心中的奇怪感覺,林阿寶大手圈住了溫嶽藍的脖子,直接擄人離開。

深夜裏,兩條人影在溫家堡內東倒西歪著。

“藍,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短短一年,就成了讓賊人聞風喪膽的神捕!”

“好了,阿寶,你小聲一點。”

“為什麼啊?”林阿寶醉眼模糊,手中的酒壺甩啊甩的,指著溫嶽藍,“藍,你什麼時候學會分身術了?”

“來,進去,別撞到頭了。”

溫嶽藍把房門推開,艱難地把活像一尾跳蝦的林阿寶塞到床上。

“藍,來,我們繼續喝!”

“噓!”

用力地捂住林阿寶的嘴巴,溫嶽藍慌張地看了看門外。

門外庭院黑糊糊的,靜得可以,也就更凸顯房內的吵鬧了。手下的嘴巴一直掙紮著要說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溫嶽藍隨手一伸,剝掉林阿寶的長靴,又一塞。

“嗚!嗚……”

看著林阿寶咬住自己的長靴掙紮了一下便睡死了,溫嶽藍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歎氣。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就別喝啊!”

輕輕地從林阿寶的嘴裏抽出長靴,溫嶽藍忍不住皺眉。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轉過身去,隻見一名長相慈厚的貴婦披著暖色的披風緩緩地走進來。

“娘,把你吵醒了。”

溫嶽藍急急地走了過去,扶住了溫夫人。

“這就是你常提及的阿寶?”溫夫人看了看床上睡死的阿寶,然後轉看向溫嶽藍,眉啊眼的,變得擔憂了起來,“你的表妹桑柔,明天過來,你去碼頭接她吧。”

溫嶽藍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原來已經到了約定的時候了。”

“是啊,你都二十了。都是娘……”

“娘,請早點休息。”

微笑著打斷溫夫人後,溫嶽藍扶著溫夫人往外走。

“你也別待在這裏,被別人知道了不好。”

“是的,孩兒知道。”

把溫夫人送走了以後,溫嶽藍回到房內,凝視著林阿寶的睡臉。

娘不說,溫嶽藍幾乎都忘記時間的流逝了。爹戰死沙場,身為家中九代單傳的獨子,為了光耀日漸沒落的門楣,隻身前往寒煙山拜師學藝,不管當中經曆了多少磨難,但感覺,也不過隻是昨天的事情般。

再瞧瞧眼前的人,當初的濃眉依然濃黑,但臉已經少了稚氣,不再像廟會上的金童了,倒像是威風凜凜的二郎神了。

今天,是溫嶽藍的表妹桑柔到達的日子。

清早,溫嶽藍就撇下了公事,在溫夫人的催促下前往碼頭守候。

“這個桑柔到底是誰啊?”一邊打著自己的腦袋,林阿寶一邊問著。

“是我的表妹。”

“隻是表妹?”林阿寶不以為然地笑著,然後又痛苦地捂住頭,“痛、痛、痛……”

“知道痛就別喝那麼多。”

“我也不想啊……”

看著眼前的摯友,不禁又想起溫嶽藍一身女裝的打扮是那麼那麼的……

猛地用力敲打額頭,林阿寶隻想把那些亂七八糟又嚇人的非分之想拍散。

溫嶽藍並不知情,笑著幫他揉了揉,滿眼溫柔。倒是林阿寶,忍不住順勢握住了溫嶽藍的手腕,“我說,如果隻是表妹,像你這種工作狂應該不會把工作都丟開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林阿寶討厭這個未見過麵的桑柔。

“所以,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溫嶽藍避開林阿寶詫異的目光。

碼頭人來人往,溫嶽藍感到有點無聊地用背靠著林阿寶。

“很累?”

從小,累的時候溫嶽藍都會把背交給他,所以林阿寶馬上站好,直直地,好讓溫嶽藍靠得更舒服些。

“真希望自己是兩個人。”

“為什麼?”

“如果是兩個人,就可以把我的角色做得更好了。”

林阿寶自然知道溫嶽藍身上的壓力,所以,林阿寶昨天才會一收到消息就馬上趕過去幫忙。

真希望,溫嶽藍有一天能開懷地笑,真正地讓笑意到達眼底,而不是淡淡的,冷冷的,總是背負太多。隻可惜,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夠為溫嶽藍做些什麼。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如果你是兩個人,我會很傷腦筋。”

“為什麼?”

“背隻有一個,你要我讓哪一個你靠?”話說出了口,臉卻也在瞬間紅了個徹底。

林阿寶慶幸著此刻的他們是背貼著背,不然,被溫嶽藍瞧見自己這副模樣,不嚇得跟他斷交才有鬼!可林阿寶不知道的是,聽到他的這番話後,溫嶽藍不禁笑了起來,那笑,如春風般帶著暖意,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也在刹那明亮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名撐著紙傘穿著碎花裙的姑娘在丫鬟的陪同下徐徐靠近。

“是溫家少爺嗎?”丫鬟開口問。

“是的。”林阿寶比溫嶽藍更好奇桑柔的長相,連忙返身走上前來,“這就是溫家少爺,姑娘是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