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小玉。
紫煙沮喪地試圖掙脫那牢牢捆綁住自己的繩索,可是,她卻連皺眉頭也覺得吃力!
“嗬。”
隻點了一管蠟燭的昏暗屋子裏頭,隻聽角落裏傳來了少女愣愣的輕哧,然後,少女款款步進了蠟燭昏暗又鬼魅的光線之中,“原以為魅宮的紫煙有多難伺候呢,結果一帕迷香就把你手到擒來了。怎麼,你好像還挺悠哉的,不怕我對你做些什麼嗎?”
怪隻怪自己一心想著洛軒的邀約,居然教這女的有了可乘之機。
但怪哉,這小玉的同伴呢?
方才在後山上,當小玉出現的一刹她已經有防備,卻不料竟有同黨暗中偷襲,從後送了她一帕迷香,使得她連最拿手的魔音都來不及施展就束手就擒。
才想著,有人推門而入。
她抬起眼簾,看著來人那勝雪的白衣在燭光下朦朧出刺眼的白來,感覺很意外,卻又有種不出所料之感。
無上軒與小玉嗎?
真是看不順眼的人都湊到一塊了。
“既然人已落入我廣寒樓,又何必把人綁得那麼嚴實?”
開口,就是挑剔那把她綁如肉粽的做法,無上軒一如既往的臭屁討人厭。
“這可是瞧不起我廣寒樓來著?”
“這不,魅宮的妖女都狡猾多端,自然是要小心為上。”
“姑娘的意思是,你‘果、真’瞧不起我廣寒樓了?”
不悅的感覺透過特意加重的字眼傳出來,就連碧綠的長簫,也因此從腰間拔出,直指了小玉的咽喉之處。
“無上軒,你做什麼,別忘記了我可是付了你的錢!”
“人我已經幫姑娘逮住了不是嗎?姑娘當初要我廣寒樓做的,不就是‘單純’地要逮到人嗎?不過,這逮到人以後的事情,是否要把人交予姑娘,那則是本樓主心情上的問題了。”
“無上軒,你!”
“我若數到三姑娘還不離開我廣寒樓,那就休怪這長簫無眼,若在姑娘那美麗的脖子上穿出了個洞……”
“哼,我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自問武藝不及無上軒,也敵不過廣寒樓中的高手,小玉鐵青著臉,硬著頭皮,很識時務地離開了。
而無上軒輕嗤一聲,這才拿起了桌上的燭台,撇著那讓人生厭的風發笑容來到了她的麵前,“魅宮的紫煙?幹嗎戴著張這麼醜的臉譜?要不要求我幫你拿掉?”沒得到回答,無上軒不怒反笑,“聽說你一直在找股上有胎記之人?”
她目光一震,不過好好地掩飾住了,“你刻意告訴你大哥說你對我有好感,就為了錢嗎?”
“我是生意人,自然貪財,不然你以為我真迷戀上你的花容月貌了?”
說話間,手中長簫一舞,“刷”一下,竟斷了綁在她身上的繩索。她暗暗心驚著,悄悄打量他手中的長簫,實在沒有什麼奇妙之處,可見無上軒的武功修為並不簡單。
“不想逃?”
肩膀猛地被他一抓,她被硬拉了起來,因為中了迷香的關係,單是要勉強站穩,已經逼出了她一身的虛汗。
“不愧是我大哥看上的女人,夠聰明,知道自己要逃的話必死無疑。”
“二弟,你當真有當我是你的大哥?”
意外的聲音響起,讓她心裏大喜,卻又擔憂不已,果然,無上軒放開了她,卻驀地以長簫指住了她的喉嚨,“如果沒把你當大哥,這女人現在已經被帶走了。”
她眉心輕擰著,不由得看向了無上軒的側臉。
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腦海裏反複想起了無上軒那個銳利帶著敵意的眼神。
果然,“大哥,我們來做一筆買賣如何?”
“什麼買賣?”
“大哥夠爽快,二弟就用這女人跟你交易一筆吧。”
“二弟,你不是喜歡她嗎?她可是……”
“大哥莫忘了我是半個江湖人,易容怎麼能逃得過我的法眼?一句話,這買賣大哥做還是不做?”
“我以為,你喜歡她的。”
“大哥真是冥頑不靈,不是這麼說的話,如何能跟你做得上這筆買賣?”
天啊,這兩個男人到底要在這邊蘑菇多久?
她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忍住不舒服的虛軟之感,推開了那直逼著喉嚨的長簫,無上軒倒是自傲得很,半點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也就更心安理得地轉身回到剛剛被綁的位置上坐下。
隻是,無上軒那丫的,手一晃,長簫又直指向了她的咽喉。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乖乖坐著,免得某人一時衝動把她給誤殺了。
“二弟!”
好感動,他居然為了她的處境緊張,她忍不住甜甜地笑著,結果卻換來了他的白眼。
切。
“二弟,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你離開蘇陌城。”
“啊?”
“你若留在蘇陌城,就會有人繼續被你束縛著,所以我要你走。”
“喂,你有沒有太過分了些?為什麼非得要他走,你把你在意的人帶走不行嗎?”
“女人,你知道什麼?”
無上軒別了她一眼,看著臉色有點恍然的他,忽然,皓腕一轉,捏住了紫煙的下巴,以極快的手法,往紫煙的嘴裏丟了一顆藥丸。
“咳、咳……”
“你喂她吃了什麼?”
“毒藥啊。”
“二弟!”
他緊張地要上前,可是無上軒反手把長簫送到了他的麵前,阻了他的去路,“兩天內若不能拿到解藥,這個女人就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回去吧,我等你的答複。”
“二弟,不必等,你要我走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我走。”
“不,我要的不是你的回答,現在就把你的女人帶回去。”
手一抓,那無上軒居然像抓小白兔似的把她的領子提起來,又是一推,還好他來得及抱住了她,不然她定然是要摔得很難看的。
“紫煙,你怎樣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
她抬頭,可是張口,試了又試,就是沒有辦法發出聲音,隻能慌亂地看著他。
“二弟,你到底……”
“沒事,這種毒藥藥性緩和,隻不過是讓她暫時無法說話罷了,四個時辰之後,她會慢慢無法視物,然後是嗅覺、聽覺、味覺,放心,隻要在五感全部消失以前你們尋到我要的答案,解藥自然會奉上,我這人向來言而有信。”
說罷,無上軒唇上的笑意越發的濃烈,“大哥,我等你的好消息。”
“大堂哥,我聽說你被無上軒那混蛋要挾,是真的嗎?”
冒冒失失地,姑蘇延壽闖進了洛軒的房間,卻因為看到洛軒抱著紫煙坐在床上的情景嚇得趕緊轉身退了出去。
“壽弟,先別走。”
“你們在忙,我不好意思打攪。”
硬著頭皮轉回來,姑蘇益壽平日惡毒的臉上鮮有地帶著點稚氣。
“她怎麼了?”走到床前,姑蘇益壽試探地問著,隻覺得被他抱在懷裏的紫煙臉色極為慘白,一看就覺得是將死之人。
“二弟喂她吃了毒藥。”
“毒藥!那卑鄙小人居然……我現在就去找他要解藥!”
“慢著,壽弟,我問你,你覺得自己被我束縛了嗎?”
姑蘇益壽微愣,眉心打了好幾個結,“開玩笑,我姑蘇益壽不束縛你已經很給你麵子了,是哪個王八蛋說我被你束縛來著?”
“我還以為二弟說的是你。”
“什麼?”
“不要去找二弟,他隻是給了我一個難題,隻要我把答案找出來,相信他就會奉上解藥了。”
“大堂哥,你是不是撞到頭了,我怎麼聽不明白你說什麼?”
“你先下去吧。”
姑蘇益壽張口欲言,但看著他低頭,全神貫注地看著懷裏沉睡的人兒,撇了撇唇,再不願意還是走了出去。
“紫煙,你還好嗎?”
已經幫她卸去了偽裝易容的臉譜,可是,她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一點都不像往日的紅潤健康,看得他好心疼。
那長長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她張開了眼,眼中盡是虛弱和疲憊。
“你累了?那就先睡一會吧。”
她張嘴,才想起自己現在說不出話來,於是,吃力地拿起了他的手,在上麵一筆一畫地寫著。
他聚精會神地看,念出來:“看吧,我就說我有可能比你早……”最後一個“死”字,他無論如何咬死了,沒說出口,“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二弟要的答案的。”
手心,又被她拉住。
他低頭,看著她寫:“不用救,生死有命。”
“我說了我不會讓你死,不許你再亂想!”
她皺眉,吃力地繼續在他的手心寫道:“你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他一窒,又一窒,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用力地,摟緊了她,“抱歉……”
他終於知道,自己當時老說自己是短命鬼活不久時,她聽了是怎樣的感受了。
是憤怒,也是懊惱,更多是,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厭惡!
“抱歉,其實我完全沒有把握,我根本不知道二弟要我給他一個怎樣的答案,我根本沒有把握能在兩天內拿到救你的解藥……”
她,是那麼的溫柔,明明自己是無辜被牽連的,卻還安撫他。
“我不想失去你,真的,我一點都不想。”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笨。
一直以來都在鑽牛角尖,如果早點發現,早點發現隻要兩人在一起,哪怕是一刻鍾也是一種滿足,也是一生的幸福,他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假裝沒有看到她對自己的感情,不會把她推向別人,也就不會發生這樣性命攸關的事情!
忽然,耳邊響起了不安定的樂韻。
他一愣,直覺地放開了她,樂韻驟止,不過,當他對上她那雙帶著責怪和溫柔的眼睛,當他看著她雙手交疊於唇前,努力地吹出那破損、不穩定的調子時,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以溫柔化作的淚滴徐徐地滑落臉頰,他重重地以袖擦去眼中的濕氣,試著向她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而她,放下雙手,拉住他的手心,也向他展現著美麗的淺笑。
縱然不能用語言交談,可是,單是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唇上的弧度,他就覺得,他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好像在對他說,不用焦急,我們還有時間。
而果然,她拉著他的手心,寫下了同樣的一句話。
“紫煙,拿到解藥後,我們成親好不好?”
她詫異地眨著眼,有點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急忙拉著他的手心,可是,他卻拉住了她的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她下意識地要把手抽回來,可是,他把她拉得緊緊的,順勢吻住了她才唇。
他的吻總是那麼的撩人。
不像她,隻懂得往他的唇上輕輕一印就了事。
她紅著臉,數著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心跳,乖順著任他吻著,摟著,然後,放任他把她壓在身下。
不過,當他的唇離開她的,她羞澀地想要逃避著他那仿佛可以燃燒起什麼來的眼神,卻又忍不住要注視著他。
古有飛蛾撲火,形容人對情愛的執著。以前總是不懂,明知道最後會葬生火海,為什麼飛蛾還會那樣的笨,那樣的糊塗,可如今,她卻懵懂地覺得自己開始有點理解飛蛾的心情。
因為不冒險,就得不到極致。
如果不去細細地注視著他,就無法把他最性感最吸引人的麵貌記存於心。
眼見著他的臉在麵前漸漸放大,感覺著他的氣息燙熱地逼近,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熱情,緊張得拚命喘息著。
“不要緊張。”他的聲音沙啞又低醇,有種無法拒絕的性感。
真討厭,如果她可以說話,這個時候的聲音會不會比他更性感?
很想問他是想做什麼,可是,他的吻落下來,熱情得讓她再無法思考,仿佛是要把積存已久的情,一次釋放,害她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
房外,一名護院臉色大變著趕過來,卻被在外偷聽的添福給擋住了去路。
“添福,你別擋著路,我有事要見城主!”
“不行,城主現在做的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不許打攪!”
添福說得那個臉不紅氣不喘的,一心隻想把無聊人士趕跑,好趕快繼續竊聽那臉紅心跳的閨中之樂。
“可是,可是我這邊也是性命攸關!”
“說來聽聽。”
“你!好吧,我告訴你。”
“快說!”
“二爺剛剛一怒之下跑到廣寒樓去,結果被城主的二弟給扣住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房間裏本來在吵架,忽然就一片漆黑了!”
才說著,本來燈火通明的城主臥室,突然也是一片漆黑了下來。
添福看了看那漆黑的門扇,哈哈大笑了起來,“放心,沒事沒事,估計壽二爺也死不了,不過是被軒二爺給吃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
狂笑的兩人,忽然滿臉黑線了起來,笑容更是僵硬在唇邊。
“咳,反正,有什麼大事等城主把紫煙姑娘吃了以後再說。”
“那……既然這樣,這藥丸就由添福你先保管吧。”
“咦?哪來的?”
“壽二爺才進了房間,廣寒樓就派人把這個送到我手上,說是要交給城主的解藥……莫不成,咱們城主是誤吃了春藥?”
不然哪會跟女人在房間裏嘿咻?
倒是添福,臉色一變,居然拿著藥就破門而入。
聲音,響徹整個城主樓——
“城主,先別忙著辦事,是解藥!解藥啊啊啊啊啊啊!”
而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暴怒出欲求不滿的味道:“添福,藥放下了你還不趕快滾出去!”
尾聲 買賣
庭院裏,黑紗蒙麵的苗條身影在等著,許久,一襲瀟灑白衣,披著白色披風的男子帶著無比滿足的笑容,從臥室裏推門而出。
“天下第一美人,怎麼來了?”
“要你做的事情已經做了,當然得把報酬奉上。”
遞過去是一張額度可觀的銀票,無上軒毫不客氣地收下。
比起那小玉的出手,這“天下第一美人”還真是慷慨,不過是送紫煙一顆毒藥和解藥,這上萬兩的銀票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