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想一邊開了電腦，眉開眼笑不已。
窗外，夜色更深了。
星子漸漸隱去，一陣風吹來，蒙在月上的雲更重。
這座廢棄圖書館三樓的燈光，整整亮了一夜，直到天亮之後，才終於熄滅。
看完了一部十集的日劇，丁戈這才終於意猶未盡地關上了電腦，同杜微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為對方臉上絲毫不曾顯現倦意的模樣而吃驚。
丁戈率先一笑開口：“我常常因為這樣而熬夜。”
“我也是夜貓子型的，一到夜裏就特別精神。”杜微淺笑，朝窗外看了一眼，“快七點了。”
天色已明，有鳥兒不知在何處唱出婉轉的曲調。
“我看我們該回去了。”丁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看著她輕笑，“還好有你陪我，不然我這一夜可真難熬。”
“你帶了這麼好看的片子和我一起看，我看受惠的是我才對。”杜微莞爾，“有時間的話，再一起看電視吧。”
“好啊。”丁戈立即滿口答應，隨即背起包，同她一起走出了這座廢棄不用的圖書館。
門關上的瞬間，她們同時回頭，看向這座被稱為“鬼樓”的老式建築。
紅牆灰瓦早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綠色蔓生植物掩映，在清晨的微風中，無數指甲大小的細碎葉片在牆頭輕輕曳動，不知名的野花居然在這樣的時節猶自綻放，點綴其中，粉紫淺黃，自成天地。
杜微喃喃開口：“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傳言，我倒覺得這裏會是整個聖茵萊最有時光刻痕的地方。”
丁戈下意識朝她看過去，輕輕點了點頭，“這種建築在聖茵萊已經見不到了。”
“所以，即便是有這樣恐怖的流言，我還是覺得，我喜歡這個地方。”杜微側臉看著她輕笑，“如果你不害怕的話，下次，我們還一起來這裏吧。”
“好！”丁戈對她笑了一笑。
“那，再見吧。”杜微輕笑著同她揮了下手，轉身離開。
丁戈也同時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原本以為需要刻意相約才會見麵的人，卻在當天下午便再次重逢在聖茵萊的學校禮堂。
聖茵萊的禮堂一向是學校裏最值得誇耀的地方，因為表演係經常在這裏開電影研討會的關係，整個禮堂裝修得就仿佛是超新超炫的高科技電影院，如今要給布依開記者招待會，隻隨便收拾了兩下，照樣鎮得一幫記者活像劉姥姥親進大觀園。
沒辦法，聖茵萊高校的禮堂向來不對外人開放，所以雖然很多人風聞這禮堂的大名，但是沒有實際進去過，到底是不能親身體會。
隨便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了下來，丁戈抬眸朝舞台中央看過去。
一橫排的長桌，中間那個位置明顯的是留給今天的主角布依的。
看一下時間，四點一刻，離之前決定好的時間四點已經明顯地多出了十五分鍾。
丁戈忍不住挑眉。
怎麼如今這些寫手也大牌了起來？
再等五分鍾，倘若再沒有開始的話，她就不等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跟杜微談到了布依，可能她不會想到來看她。
不過還好，五分鍾還沒到，主角終於現身在舞台正中，一身鵝黃色小禮服，笑起來的時候豔光四射，但是眼神卻禮貌而疏離，帶著略略矜持的表情，坦然自若地麵對記者們突然而來的熱情。
說起來布依走紅已經近三年，但是卻是在去年才開始接受記者們的采訪，並且同意將自己的照片刊登出來，在這之前，她一直保持著神秘的色彩，以至於很多人認為她一定其醜無比；但是沒想到，她本人卻是如此的光彩照人，說是美女也一點都不過分。
丁戈坐在台下眼也不眨地盯著她，很小心眼地琢磨她到底有沒有整容的嫌疑，琢磨了半天之後她才突然反應過來——
呸呸呸，她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伸手在自己腦門上彈了一記，再盯一眼那絢麗的舞台，她才發現已經開展到了簽名送書的環節，好多興奮的男生女生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舞台上方端坐著的布依，希望她能叫到代表自己的號碼。
丁戈無聊地伸了下懶腰，然後在人群中左右顧盼。
她是喜歡看韓劇沒錯，對美好的愛情自然也心生向往，但是她是視覺性直覺動物，所以一向對文字都很遲鈍，布依的書或許很好看，但是對她來說，也許哪天她的書能夠拍成電影或電視劇的話，會讓她來得更加關注。
好吧，她就是個俗人，沒錯了。
再次伸了下懶腰，正準備起身離開，她突然眼珠一頓，停留在某處，僵持兩秒之後，立即笑容滿麵地小聲跟某人打招呼：“杜微，杜微！”
那坐在她不遠處的，可不就是她昨夜夜探鬼樓遇到的人？
杜微回過頭後看到了她，於是對她輕輕笑了笑，然後左右看了一下，隨即微微彎下身子朝她這邊摸過來，在她身邊的空位上落座，“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來看看昨天我們說的布依啊。”丁戈看著舞台上的中心人物，微笑。
“她今天真漂亮。”杜微讚歎地開口。
“還好吧。”丁戈下意識地一揮手，正好碰到杜微的手指，“哇，你的手指好涼。”
“人太多，有點緊張。”杜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看著布依，“她真的很漂亮啊，說話得體又大方，一點兒都不慌張，做得真好。”
被她這麼一說，丁戈忍不住多看布依兩眼，然後才點了點頭，“被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不過，這應該很正常吧，她寫出這麼大的名堂，應該早想到自己會被人注意，所以該是早有準備的。”
“也許吧，”杜微輕輕一笑，“誰知道呢，也許她當時不過隻是想寫一個好看的故事給別人看，但是逐漸地，大家越來越喜歡她的故事，然後……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看著布依的眼神突然變得縹緲起來，最後輕輕歎了口氣。
丁戈默然了片刻，隨後才看著舞台上的布依笑了一笑，“不過現在看來，她似乎適應得很好。”
杜微的眼神依舊落在布依的身上，看著她在舞台上麵對眾人得體而溫和地微笑，舉手投足間大方自然，不由微微彎唇，帶出一抹淺淡笑意，“再沒有人比她適應得更好。”
“你認識她很久了嗎？”丁戈有些好奇。
杜微點了點頭，“兩三年了，從她剛剛寫文的時候就認識了，一直到現在。”
“難怪你說她‘適應’，看來，你知道她從幕後走到台前的事情。”丁戈了然地點了點頭。
杜微笑了笑，當是默認，但是卻沒有再說什麼。
舞台上的布依正在從之前準備好的紙箱裏抽出今天到場的人所投入的編號，凡是被抽中的，都會被贈送一本她的新書——
“16號！”她微笑著念出新抽出來的編號紙上的數字。
杜微的手指下意識地一顫，不自在地站起身，對著丁戈歉意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16號是我，我先過去一下。”
她手裏的那半張編號紙上，果然分明地寫著“16”這個數字。
丁戈看著她一步步朝舞台上走過去的模樣，突然發現她做了一個幾乎不為人所察覺的深呼吸的動作。
她……緊張？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杜微朝舞台上走過去的模樣，丁戈突然想到了童話中的那個人魚。
每走一步都猶如踩在刀尖上的艱難。
丁戈忍不住失笑，她怎麼淨想些亂糟糟的東西？
一步一步，杜微終於走上舞台。
布依看著她依舊微笑，隨即在要送給她的那本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起身，遞到她的手中。
丁戈微微奇怪，杜微不是說她同布依挺熟悉的嗎？
怎麼她看布依對杜微的笑容這麼疏離？
目光轉回到杜微的身上，發現她對著布依微微點了下頭，布依也回給她一個不自然的淺笑，然後她便轉身走下了舞台。
丁戈一直在看著杜微，但是杜微走下舞台之後卻並沒有走回來，反而是徑直出了禮堂大門，直到走得連影子都看不到了為止。
她怎麼了？她要去哪裏？
丁戈站起身來，下意識追出了禮堂，但是左右看一看，外麵雖然人來人往，卻沒有看到杜微的身影。
她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