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倒地的同時又鸒一聲巨響,木樁重重地倒下,樁頂的一支圓木剛好頂到兵器架的支架。理所當然,兵器架也不能逃脫厄運地倒向前方,固定在兵器架腳前的一雙圓球推動了支承便滾了開來,直衝稍低的地方。
乒乒乓乓,一個大書架搖搖欲倒,上麵的書本從架上翻落,接著整個書架一下子倒下,書岫散亂。一圓門前的布簾被書架扯下,剛好蓋住了滾動的一雙圓球,圓球帶動著布簾直衝牆壁,途中把一個三腳鐵架撞倒,上麵懸掛的暗器把掉在地上,圓球正要撞上牆角那把弓。由於鐵架鉤住了蓋在球上的布簾,圓球的速度減緩了許多,在逐漸接近弓的時候似乎就要停住了,三寸、兩寸,停下了,就差那麼一點點,然而就在這時候,那把弓搖了搖,“碰”一聲,倒下了!
鄢雨從地上爬起來,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瞪著眼前的一切。她鄭重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這完全與她無關。
通常,人如果闖了禍,在不能毀滅證據的情況下,十之八九會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地迅速逃離現場,鄢雨當然也不會例外。
她拎起裙擺,轉過身去,正想由原路逃之夭夭。豈料,一陣狂風驟起,霎時書紙翻飛,灰石飛射。
鄢雨還沒回過神來,一雙如鈾鈴般的大眼停在她眼前不足一尺,盯著她一眨也不眨。
“哇,我的媽呀!”鄢雨尖叫一聲,倒退數步迅速拉開了距離,她清楚地看碟清這隻誠然大物,它似龍非龍,似鹿非鹿,倒有點像古書上描述的麒麟獸。
“我不會這麼倒黴吧。”她一邊自語,一邊挪動雙腳,生怕那隻東西會突然獸性大發地撲上來。
那怪物似乎洞識了鄢雨想逃離的意圖。果然不出所料,鄢雨甩掉累人的繡鞋,拔腿就跑向緊閉的大門,然而她眼前瞬間出現那龐大的身影,她二話不說轉身就逃,但那怪物又如影隨形地出現在她身旁,她反向再逃,繞著房子不知跑了幾圈,打翻了多少東西,但結果依然不變,她自已倒是累得氣喘如牛。
她坐在地上,望向正側著腦袋好奇地盯著自已的怪物,它看起來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
鄢雨露出個招牌笑容,向那怪物招了招手。她決定——將它納為己用。
龍獸低吟數聲,接著發出一聲長嘯,撲向鄢雨。
“喂喂,停一下……你……”鄢雨被它熱情的反應嚇呆了,不知所措地任它為所欲為。
龍獸把鄢雨撲倒在地,用頭蹭著她的脖子,並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舔她的臉。
“得了得了,你用不著替我洗臉,我今早在花園的水池邊洗過了。”鄢雨被舔得咯咯嬌笑,她摸摸龍獸的角。
“你是麒麟獸?”
龍獸發出兩聲號叫示意。
“我就知道我一定沒猜錯,要知道,像我這般博學的人,世上恐怕是絕無僅有了——有的,不是已作古的就是還未出世。”她洋洋得意地說,頗有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意味。天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讀書寫字了。打死她,她也不會說出自己之所以知道這種重物,乃因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炸毀了老爸的研究室而被他禁足一周。在百般無聊的情況下她才去翻了兩翻角落的那幾本殘書,首先看入眼的就是那種怪物。
龍獸咬著鄢雨的袖角表示自己遭忽視的不滿。
她安撫地輕拍它的背。
“我替你取個名字叫疾風好不好?”夠貼切了吧,它跑得比穿梭機還要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疾風興奮的低號,用濕熱的長舌表現它的心情。
看到疾風這麼歡喜,鄢雨心中也十分快樂。她對疾風能聽懂她的話感到不可思議,畢竟他們才第一次碰麵。
“疾風,我們到別處去好嗎?”鄢雨望著眼前慘不忍睹的景象,伸了伸小舌頭對疾風說。
鄢雨和疾風的身影在花園的小徑一消失,路線的目的地正是夜影的書宛——花月樓。可想而知,又有一個地方將被惡魔之女摧毀。
五更時分,習慣早起的夜影起床穿衣完畢,白雲居內惟一的侍仆靈貓子便已敲響了逍遙閣的門。
“進來吧。”
“是,莊主。”靈貓子聽到房內傳出莊主低沉的嗓音後便捧著臉盆推門進去。
接過靈貓子手上擰得半幹的毛巾,夜影拭擦完了後遞還給他。
“你昨晚才隨我回莊,今早實在不必如此早就起來。”
“莊主,靈貓子早已習慣了,何況,能夠跟隨莊主身邊服侍莊主,是我的榮幸。”靈貓子畢恭畢敬地回答,末了,還不忘拍一兩下馬屁。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夜影揮了下手就抬腳向練功房走去。
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是不容易也不想改變的了,早上練功既是有利無害,何樂而不為呢?
夜影遠遠看見練功房的門戶大開,心感詫異,誰如此大膽入侵了他的地盤?想當然爾,他壓根兒忘記了鄢雨為一號人。
他立在門前,那兩道很好看的劍眉此刻正巧妙地打了好幾個死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兒就像龍卷風吹過境一般無一物幸存:破的破,散的散,碎的碎……噢,天!他的書。
夜影掃視了整個內室一周,倒下的書架和地上散亂的書令他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那些武學書冊是他當年走遍大江南北,踏遍各門各派,千辛萬苦地取回來的真本或複冊,現在毀於一旦怎叫他不怒呢?
突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堆碎石頭後的石室,他閃入內室。龍獸呢?這密室除非龍獸開啟,否則外人無法進入,因為惟一啟動機關的龍玉在他手中。
他伸手摸摸厚厚的石壁,仔細審視破口與碎石一番,這明顯是龍獸撞開的。
靈光乍現,腦中瞬間閃過一張俏麗的小臉,難道是她?遺忘的人兒終於在此時被憶起,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夜影迅速趕往重點地帶即他的書宛——花月樓。
途經碧水池畔,他停住了腳步,皆因他看見池中魚兒們的可憐遭遇。往日生機勃勃的魚池此刻變得死氣沉沉。許多魚的鱗片被剝落了,簡直是遍體鱗傷,體無完膚,有的甚至翻了白肚。
他努力壓抑內心的憤怒,不斷對自己說冷靜、冷靜,你必須冷靜。但下一刻,他的自製力便頻臨失控。他發現池畔有一堆草灰和魚的殘骸。天殺的!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他絕不允許有人在他的地盤如此放肆。那兔崽子好大的狗膽,居然把他的魚弄成這樣子,分明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怒發衝冠地繼續前進,但下一個地點更叫他噴血。天,誰來告訴他,他到底招惹了什麼人,依肇事者的手段之不過殘忍,讓夜影不得不懷疑是否魔鬼降臨此地,不過即使不是也相去不遠了。
花月樓分百花園、星月樓和迎霞閣。夜影正處身於百花園哀歎連連。
這鳮不是他誇張。試問,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一沒人訓,二沒人打,三沒得渲泄,除了歎氣,他還能幹什麼?
他用手按著額頭,晝讓自己別去注意百花園的慘狀,反正百花園的花期一過,也是會相繼凋謝,所以他是不心太在意的,他自我安慰地想著。
夜影改變了方向,為了不被氣死,他不想踏入星月樓,因為他知道裏麵一定隻能用三個字形容——慘!慘!慘!!
他走向白雲居內最偏遠的翠竹小築。那地處如此偏僻應該沒遭破壞吧。注意,隻是“應該”,他實在不敢肯定。
清新的晨風和著醉人的花香迎麵而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感覺。
風把竹林裏的幹枝葉吹動,竹葉沙沙地響起,像一支天然的巨簫被奏響了。
夜影跨入翠竹小築,迎著春風,走上九變十八拐的羊腸小道,奇異地,本來煩躁的心靈得到洗滌,有著前所未有的寧靜。
很幸運地,這翠竹小築尚未遭到破壞。
千葉院內依然是翠竹遍植,這片竹林並非一般的竹子,每到風起之時,千萬片竹葉紛紛揚揚,隨風飄落,這番景象簡直美不勝收。
蝶影軒,顧名思義,自然是能觀賞蝶兒翩翩起舞之美景的處所了,然而此蝶非彼蝶,此仍指竹上的落葉。隻要風一起,黃黃綠綠的竹葉飛揚旋轉於空中,宛如千萬隻彩蝶迎風起舞。蝶影軒四麵皆是門窗,更便於主人欣賞這世間少有的美景。
一片幽藍的光線從蝶景軒二樓寢室尋夢閣的窗戶射出。尋夢閣內並沒有掌燈,一顆拳頭大的珠子正散射出詭異且柔和的藍光。
錦床上被褥整齊得很,反而是地上昂貴的波斯地毯睡著一人一獸,疾風趴在地毯上,眼珠子四處轉動,怕驚醒縮在它身邊會周公的新主子。
“童童,我好想你……”鄢雨不安地翻了個身,更把身子挪近疾風,甚至把頭枕在疾風的一條前腿上,雙手攀上它的脖子。
疾風動也不敢動,惟恐睡姿天下第一爛的鄢雨突然賞它一記鐵沙掌或天蠶腳。有這種主人它到現在還能完整無缺,全賴它的黃金腦袋和好身手,不是它臭屁,和鄢雨相處了三天,好歹了解了她的破壞能力。
想起這三天的事,疾風還是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夜影詫異地望著這一人一獸,龍獸何時變得如此溫馴無害了,它竟任由那丫頭和它睡在一起?她到底有何奇特之處?一見麵就收服了白虎,而現在他隻不過離開山莊三天而已,長年閉關石室的麒麟靈獸——龍獸竟毀室而出,且和她搞成一團,誰來告知他自他離莊以後莊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夜影自行找張椅子坐下,疾風不明所以地注視著他,但它的姿勢仍未變。
“龍獸,我能知道你突然出關的原因嗎?”夜影若有所指地瞄向熟睡的鄢雨。不可否認,他的心率有一刹那的停止跳動。她的睡容是如此的純真、嫵媚,令人怦然心動。
疾風低號數聲,也把視線集中在鄢雨身上,意思是請夜影小聲點,以免吵醒沉睡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