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火舞聽完卻瞪大眼,“你的師父居然是……君別意?”五十年前縱橫江湖的“劍癡”君別意,流水劍一出,未逢敵手。楚送月竟然是君別意的徒弟?那麼當年諸葛三爺敗得不冤,“不可能,君別意沒有徒弟!何況,君別意退隱江湖時,你還……”
“姑娘的問題楚某已經答了。”他無意向她解釋那麼多,隻是能耐心耗這麼久而不動手,隻是因為寡婦在她手裏,他不想激怒她,能平和將事情解決把寡婦救出來,他當然選擇最溫和的方式。骨子裏,他是商人,而不是劍客。
火舞森森地笑了,“好,那麼公子聽我講個故事可好?”
“姑娘不打算再問了?”楚送月眼微微一眯,計量著火舞在打什麼主意。
“不問了,我已經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火舞緩緩笑著,不理會他的答案,徑直說道:“公子可還記得顧俊人否?”
“他曾替如眉診治過。何況,上次在船上,姑娘不是已經提過那個故事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火舞笑起來,“公子好聰明!我簡直懷疑你今日特地帶四王爺前來,是專程來試探我的。”
“你猜得不錯,而且我也得到我要的結果了,不是嗎?”他連虛偽都沒有,直接承認。
火舞點頭,“好吧,我將那個故事的最後結果講下去好嗎?我打賭公子會有興趣聽下去的。”她頓了頓,執起茶杯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後,“半月前,發生了一件叫人驚奇的事。”她停了停,看楚送月雖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但仍在聽著,繼續說道,“那時,我恰巧經過一個名叫落情崖的地方,想來公子也應該聽過此地,正是你要救的那個寡婦三年前跌落卻大難不死的地方。那裏,有兩個人正不知在說什麼。我原是想走過就算的,但其中一個人卻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豔雕?”楚送月忽然插嘴問道。
火舞忍不住放下茶,拍拍手,“難怪以前諸葛常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不過,卻沒什麼成就感。楚公子,我很好奇,以你的才智和武藝,再加上昔年一等一的高手望伏在左右,五行莊根本是可以做成天下第一的,實在不該是如今這種默默無聞的景況。何況,”她撇了一旁望著他們靜靜聽著的歧遠,“還有四王爺的背後協助不是嗎?”
說到底,五行莊雖然有錢,但在商場和江湖,都尚不算有名。
“楚某誌不在此。”他一語帶過,淡淡說,“火舞,你閑話太多。”
火舞掩口而笑,“是了是了,那其中一個正是豔雕,而另一個,卻是顧林氏,也就是那個傻寡婦的婆婆。我原是奇怪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像尚如眉一般模樣的人,這才停下腳步的。然而,竟叫我聽得一些非常有趣的事。”
冬日的落情崖頂,寒風輕吹。老婦人蹲在崖邊,麵上是詭異的笑,嘴裏喃喃自語,緩緩地燒著紙錢。
豔雕站在顧林氏身後,忍不住揣度。
這老婦人特地約了她來這裏,卻又一言不發,自顧自地燒著紙錢,今日既不是她兒子的忌日,也非其他特別的日子,不知有何目的。若非心中還存著一番對顧俊人的愧疚,她今日怎麼也不可能來赴這個約。那人雖對她負心棄義,但終還是因她而死。
“今日,是我那傻媳婦的生日。”
仿佛站了很久之後,她終於聽到了顧林氏說話,卻是這樣一句。生日,為何卻來此燒紙錢?真不吉利。
顧林氏陰惻惻一笑,“你可知道我那傻媳婦是誰?嘿嘿,”不待豔雕回答,她自己給出了答案,“她啊,叫做洛九兒,三年前,從這裏失足跌落下山崖,就這麼丟下我這個老太婆,和我兒子團聚去了。”
豔雕皺眉,心裏詫異,她明明聽說,那個媳婦斷氣了三天,後來被道士作法將魂魄歸位,又活了過來的。怎麼顧林氏卻說……
“你心裏很奇怪吧?”顧林氏站了起來,轉頭,蒼老的麵孔上是掩不住的奇怪笑意,“我找了道士作法,明明是將我媳婦的魂魄招了回來,而且,她現在還好端端地活著,但我卻說她死了。嘿嘿嘿嘿,不錯,她的確是救活了,可惜,活的那個,卻不是她。”
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情緒裏,對於豔雕是否聽明白或者回答她的話,顧林氏全然不在乎。她仍舊自顧自地說著:“不錯不錯,這的確是一個驚喜,原來活著的居然不是她,而是……而是另一個該死的女人,和你一樣,你們一起害死我兒子的女人。”
豔雕越聽越迷茫,這老婦人果然有些失常了嗎?怎麼說的話如此奇怪?
“是了,就是你們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起害死了我兒子,”她陰惻惻地笑著,“我從來沒想到自己可以報仇,老天爺卻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那個道士居然將那個女人的魂魄招了回來,嘿嘿,真是天助我也。我要你們都不得好過,哈哈,我將那個女人送回她心上人的身邊,卻又將你的畫像賣到那個男人手上,你說,那個男人看到你,還會要她嗎……”
“你是說……”豔雕不由得瞪大眼,隱隱聽出了頭緒。難道說,當日顧林氏替洛九兒招魂,但招回的卻是尚如眉的魂魄?而……楚送月之所以會到媚仙樓,則是因為看了她的畫像,以為她是尚如眉?但真正的尚如眉,卻在他身邊?
如此,如此荒謬的事!看似錯綜複雜撲朔迷離,其實一切都是緣於一次錯誤的招魂?而背後主導著的,卻是這個老婦人嗎?
天!這叫人多麼吃驚的消息!
“哈哈,你說呢!我將那個女人今日也約了出來,讓你們倆見見麵,我兒子因為將你當作她,最後丟了性命;如今,我也算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她的心上人將你當作了曾經的她,你盡可以借此機會一解心中的怨氣啊!”
豔雕皺眉,“我……並不怨。”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在他遇到尚如眉之後才遇到他,盲目地跟了他,甚至奉獻自己的所有,可惜,後來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指的大概就是她吧?
微微苦笑了下,這樣想,隻是想叫自己好過些吧?因為不論她是否怨恨,生活都一直向前,那個人已死,她回不去,任何人都回不去。
“不怨嗎?嘿嘿……”陰寒的笑聲傳來,蒼老的麵孔扭曲成猙獰,“你不怨,我可怨呐!我那苦命的兒,這一生就毀在你們兩個女人身上,他……他……”
枯瘦嶙峋的手伸出,在豔雕還來不及反應時扼住她的咽喉——
“你……你要做什麼!”這老婦人力氣好大,可惡,無論她怎麼用力掙紮,都掙脫不開她的鉗製。漸漸地,她感到呼吸有些不順。
“我要做什麼?哈哈哈,我要做什麼,我要殺了你,你這個害死我兒子的凶手!”
殺了她……殺了她……死就死吧,反正她很久前就覺得活著痛苦了不是嗎?眼神開始迷離起來,她也慢慢放棄了反抗,而老婦人的聲音仍舊在耳邊糾纏——
“就是你,你是害死我兒子的凶手……就是你……”
那麼,誰又是害死她的凶手呢?如行屍走肉般地這些年,她無痛無感,又是誰,害她如此呢?
是情還是怨?是自憐還是自歎?那些活著的死去的錯過的離開的……通通都和她無關了。放棄了掙紮,也不再想公平不公平,豔雕的目光漸漸渙散,嘴角卻牽扯出一抹笑,這一次,她先下地獄,待遇著那個癡人,一定要告訴他:來生,她必定和他先遇見。
“就是你……就是你……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