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旭冕忘了此時還在宴會的現場,以近乎震塌大廳的聲音驚問站在自己身邊即使板著臉也能吸引大批男女目光的赫梅思。

“我決定結婚了。”不理會四周驚羨的各種眼神與大驚小怪的吼叫聲,他還是一派自然冷靜。

確定自己沒有耳背,旭冕像看到對方的臉上長出一朵花似的幹瞪著。

“過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他也不在乎什麼宴會與獵豔了,抓著赫梅思的胳膊就往書房裏衝。

“好了,你把事情解釋清楚。”關上門,旭集團的首腦放開自己的特助。

“不需要解釋,你隻要知道我決定結婚就行了。”他能了解旭冕有多激動,因為被抓的右臂隱隱生痛。

被蒙在鼓裏的人臉黑了下來,他不允許赫梅思向自己隱瞞這麼重大的事情,弓形的眉毛往上一挑,露出森冷的不悅。

“從你十六歲開始跟著我以後,你就從來也沒對任何一個女人多看一眼。我身邊那些環肥燕瘦的女人來了又走,沒有一個能入你眼的……”他精悍的視線望進那對漆黑深邃的眼瞳,試圖找出他一絲屬於人類正常的情緒,然而他什麼也得不到,隻能妄自猜測。

“……你為我已經做了很多,旭集團不需要你再犧牲自己的幸福,靠政策婚姻壯大,錢再多花不完也是無意義的。”

漠視他歎息似的嚴肅態度,赫梅思別過頭,看著一排排黑色的書架笑了。

“冕,你想得太多了。喬怡沒有絲毫可以讓人瞠目的身世背景,她隻是個平凡的中學教師,連美女都算不上。”

“那麼說來,你是真心喜歡她的嘍?怎麼可能?你幾乎時時刻刻都跟在我旁邊,怎麼會有時間認識一個不在同一圈子裏的女子,而且還竟然愛上她?”不可思議,他不信赫梅思會愛上哪個女人,因為其心思陰沉得無法體會戀愛以及人類的平凡幸福。

“喜歡她……也許將來真的會……”赫梅思試著躲避旭冕直射他靈魂深處的凝視。怎麼說呢?怎麼啟口呢?說了他一定會信嗎?喬怡……當在餐廳裏看到同她一起出現的那西色斯時,震驚的餘韻到現在都還殘留在腦海中。難怪他會想不透喬怡是哪個神的轉世,原來喬怡隻是個普通的人,不凡的是那西色斯,他仍同前世一樣……不,他根本就是前世的那西色斯,一點也沒變過,奇跡地從覆滅的神時代中活了下來。他害怕,害怕那西色斯會報複,畢竟前世的他與宙斯曾陷害過他。

“那你為什麼要娶她?給我個理由,好讓我能為你安心。”他不放棄地要知道另一人的真正想法。

“因為……她特別,我需要她,就這樣。”

沒想到會是如此簡單幹脆,旭冕不知該如何說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想見見這個喬怡,想知道她到底有哪裏特別的。”

“何必這麼認真呢?不過是我娶個妻,不好就離婚。”他的語氣輕浮得遭人怨恨。

好像角色互換似的,原本風流成性的旭冕覺得自己竟突然變得道貌岸然,而那個一直勸自己收斂的優秀青年卻將婚姻視同一場遊戲。

“不該是這樣的,小思,你不該學我的樣子,我希望你能幸福。從第一見看到你,我就在心裏想,要讓這個孩子幸福,不再痛苦,如同生活在童話世界中的公主那般幸福。”

像童話世界中的公主那般幸福?他是搞錯對象了吧?自己又不是他的情婦之一。赫梅思為對方這樣非邏輯的比喻感到啼笑皆非。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旭冕更著急了。

“小思,你有聽我在說嗎?你認真點。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我一直有解不開的心結,但是在這件婚姻大事上,我希望我能以那個你不願承認的身份做一次主。”

他不願承認的那個身份?赫梅思苦澀地笑了,一笑就難以停下。他從來也沒有不願承認那個身份過,從來也沒有。恰恰是那個身份束縛了他,從前世到今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眼前這個英俊逼人、掌控所有的男子。

“小思……”

“沒事了,請放心。我會幸福的,隻要你也能幸福。”整整有些零亂的西裝外套,他微垂眼瞼,藏起眼中的那抹無奈的嘲諷,擺出一副好青年的認真姿態。

“但那個女子……”無論如何在結婚前他都想看一下赫梅思的另一半。

“你見過的,還記得有一次在路上你與某個女子撞了一下嗎?當時我問了她的名字。”

腦海裏有印象,最大原因是當時赫梅思問對方名字的舉動。

“她?”

“是的。”赫梅思打開房門,先走了出去,留下為他擔心的人在房裏維持呆滯可笑的表情。

赫梅思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不明白,頭一次他發覺他的小思不是每件事都聽他的,頭一次他因他忽視的態度感到不滿與難過。

是的,是的!這些年來他依賴他的存在,依賴到認定小思是專屬於他一人的,就像月亮隻繞著地球轉一樣……

驀然驚醒之下,他才了解,赫梅思其實並不屬於他。雖然流著他的血,一切又以他為主,可是畢竟是個有思想的個體。這個個體終於跳出了他為其裝潢好的舞台,獨立於更精彩的人生劇場……

焦黃的花瓣皺成枯萎的死亡姿態;綠色飽滿的莖也不知何時折斷了,不再清豔的花沒有生氣地掛在上頭;白嫩的球狀根部逐漸無情地腐爛;就連原本清澈的水也變成一盆泥濘的汙濁……

那西離開她了……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緊緊將枯了的水仙抱摟在雙臂中,再次承受被遺棄的傷痛。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掉再多的淚那西也不可能再會回來……

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自私逼走了那西。

這些年來,那西一直是容忍她的,容忍她的孩子氣與任性,容忍她的喜怒哀樂……然後她卻不知足地一再索求。明明可以讓旭日煊走的,可是她卻硬是不肯放手,隻因為她怕感受到旭日煊那不被他人愛與接受的遺棄感。她是如此自私,自私到連那西也終於放手了,不願再嗬護她……沒有機會的永遠後悔……

以後……真的就隻是自己獨自一個人了……

那西會去哪兒?會做些什麼?以後都將是她悲傷無奈的幻想罷了,如鏡花水月般,不可捉摸與碰觸,她同他一起生活的記憶皆如一場春夢,來不多時,去也無覓處。

她的臉埋在毫無生氣花束中,聞到絕望的死亡氣息。

“喂,你在幹什麼?這盆水仙花已經死了,不要整天發呆啦。”傳來旭日煊充滿精神的話語。

她愣愣地看著皺著眉一臉受不了神情的學生,抿緊唇,緊繃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

“終於有人說話了,旭同學,我們都不敢這麼說呢。這盆花一直是喬老師的寶貝,不知為什麼四天前死了,也就從那天開始她就變得這樣。”同辦公室的老師都有些擔心魂不守舍的喬怡。

四天前?那不是那西色斯離開的第二天嗎?這麼巧?水仙花與那西色斯,巧合得讓人懷疑是希臘神話的重現。和那西色斯有過一段時間居住的人似乎突然間領悟了某事,但卻最終仍是不信地搖搖頭。

“我……知道……”

“那就扔了,為什麼還要摟著不放?”看著了無生氣的她,他就如同身受般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