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霜濃霧重,雲腳低垂,風也轉向。城區近郊,綠島家園一片靜寂,黑暗籠罩樹木,河水無風自湧,白浪恍如鬼魅之眼,濤聲如泣如訴。
流水河邊,樹影深處,石板路一別墅,燈影隱隱透出,映對八、九張老邁憤懣的麵孔,那脹紅的稀拉抽動,是酒精刺激的麵部神經。
無須懷疑,此正是孟家別墅,李都平和古倩敏盡享********,老家夥們也為孟氏父子置酒解憂。爺仨同時被開,於情於理,老人們都該來探望,何況本就兔死狐悲。
孟優麵色憂重,不屈又憤怒;孟慶忠耷拉腦袋,愁有千萬;孟慶良捏著雙拳,布滿血絲的眼珠凶光綻泛。倆親家公比較有大將風度,齊為棟豪邁冷靜,色斑點點的老唇抿得優雅威重;趙淳風一貫沉穩,貌似純厚的小眼不屑而狡黠。燈影稀落,還有數個閃爍的傻逼,那是沒用到連作者都懶得給起名的副主管。
暗夜死寂,煙霧繚繞,燈火搖錯,老家夥們公牛般相對紅眼。
“老胡這家夥,幾句話就被嚇住了,真他娘沒用!”一眾老哥獨缺財務主管胡在希,孟優忿忿不平地叫囂。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個時候,誰不往大樹上靠?”趙淳風冷嘲熱諷,還幸災樂禍,不知是嘲弄孟家父子,還是諷刺胡在希。
孟慶良不是味了,大拍桌子:“一個大黑鬼,算什麼大樹?不就把小敏鼓惑了?靠女人撐腰,算什麼本事?”孟家兄弟和古倩敏年差雖大,卻位屬同輩,私下都稱小敏。應該說他們很厚道,仍專恨李都平,沒撒氣古倩敏。
“算了吧。”孟慶忠唉聲歎氣地插言,“人家是兩口子,有什麼辦法,還是換地兒吧?”
“換什麼地兒換地兒?往哪換?你會點啥咋地?遇事就打退堂鼓,我怎麼教你的?虧你還是我兒子!”孟優一道淩厲的目光掃過,劈頭蓋臉就給大兒子一通罵。
孟慶忠四十大幾,快奔五十了,被當一堆長輩麵訓罵,還包括嶽丈,當時掛不住了,可又不敢說什麼,隻得低頭喝酒。
“別說工程隊。”孟優不依不饒,“我和敏敏她爸幹小工時,他連娘肚子都挨不上邊,現在公司做大,就想把老的一腳踢開,他有什麼資格?北都找不著的臭逼玩意,一個保潔合同就把你唬住了,你幹什麼吃的?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孬種?”
孟優氣憤已極,口不擇言,極度汙穢。孟慶忠忍不住道:“爸,就算我沒用,可當年的事能解決現在的問題嗎?小敏他爸都沒了,你還能上死人堆裏找人說情咋地?”
“你……你他媽咒我死!”孟優大怒,左右一通逡巡,抓起桌上的軟中華就撇了出去。再大是自己兒子,總不能撇啤酒瓶子。
“老孟!”爺倆窩裏鬥了,齊為棟忙喝一聲,把孟優止住,同時給女婿解個圍。
孟優就坡下驢,餘怒未消地瞪兒子一眼,從散落的香煙中撿出一根點上,不再說話。
齊為棟稍做環顧,才穩穩道:“公司出這個事,大夥心裏都比較急,可急不是辦法,應該好好想撤。尤其老孟,你的脾氣得改改,慶忠慶良是你兒子,我們也從小看著長大,要不我和老趙能和你結親家?不跟我們自己兒子一樣?我們來幫你想辦法,你當爹的都沉不住氣,能怨他們嗎?”
齊為棟倚老賣老,倒也有理有節,眾人紛紛附和。
孟優夾著煙道:“我不是沉不住氣,關鍵……”孟優又恨鐵不成鋼地指兒子,“關鍵這小子不明白事!姓李的哪是對我們一家下手,是要我們一班老人集體滾蛋,不過是拿我們孟家開刀罷了!”
稍頓,孟優對倆兒子道:“你們也不想想,你們不單是我兒子,還是老齊和老趙女婿。你倆被攆走,親戚裏道在那擺著,商場你們也不是混一天兩天了,你們老丈能留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