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2 / 3)

“哈,很好,很好,”他邪謔地笑道,“前天給你看的賬本還記得吧?”

“記得啊。”心裏隱約覺得不安。

“很好,那就是李格飛他們家賬房先生做的賬本,在那本賬冊的最末一頁夾的就是旭的計劃書。”

一直都以為歐陽懌才是至關重要的靈魂人物,沒料到歐陽旭還藏了一手。在對他的另眼相看的同時,顏笑知道自己低估了他。

可是,那天她就顧上回味歐陽懌同她的對話了,賬本她是一點沒翻還撂在房間裏呢!

“我沒看那賬本,今天壓根不知道你是同李格飛他父親談生意,你要相信我!”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那你為什麼沒看賬本?是你不認字?還是你病得捧不了書本?顏笑,”他搖頭,“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可以解釋的!”他的眼神讓她覺得百口難辯。

“你可以解釋的!哈,顏笑,你總是說你可以解釋!那嫣然的事你怎麼解釋?湘玉的事你又怎麼解釋?新婚那夜,湘玉她沒有落紅,你知不知道?你讓我經受了多大的恥辱?”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語氣,“我總安慰自己,我對自己說,女人不算什麼,如果用一兩個女人來換取一個有用的人才,那麼再大的損失都不算是損失。可,我用恥辱換來的就是你這樣一個人嗎?”

“你要信任我,歐陽懌!事情的真相遠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

他咄咄逼人,“如果不調查清楚你,不考驗考驗你,你要我怎樣相信你!”

愛一個人需要考驗嗎?

“你總是問我‘投筆從商’,你懂嗎?就算我說出來,你也絕不會懂得!”他的眼裏有著濃重的失望,“我竟天真地以為你會懂!”

“不公平!你不公平!”她尖叫,努力為自己洗刷罪名,“就單憑看見我同李格飛講話,你就判了我死罪,這不公平!”

“單憑這一點,已經足夠!”他冷冽得如同早春三月的寒風,“我對你已經夠公平了!亡國之君能得到怎樣的公平待遇?何況你不是那等世襲的貴族,你隻是個破了產的商人!”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出去,好好地反省一下,等有了確鑿的證據,我再找你。看樣子,我對你是太寬容了。也許,該再多派些人盯著你才是。必要時,以武力擺平。別再耍什麼花招了。”他不帶感情色彩地看顏笑,看得她心寒,“宋七月那邊的事還不算完。範衍文得靠我才能重整旗鼓。當然他這人沒什麼大作為,倒是他的弟弟,比你還活絡。”

“一切拜托你了。”奇恥大辱呀!

“顏笑,”他喚住她,“怎麼咱們對上手時,你總是傻頭傻腦的,連壞事都做不漂亮!難道是我看走了眼?還是你以前的運氣太好?仰或是,你浪得虛名?”

哦!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往外走,一瞬間,她淚流滿麵。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有“愛”這樣一個古老的圈套。在歐陽懌渾然不覺中,她已自動繳械了,心甘情願地鑽進了他的圈套。

她不呆!也不是背運!更不是什麼浪得虛名!她隻是一不小心,就鑽進了一個古老的圈套而已。最可悲的是,那個設圈套的人,還並不知曉。

嗬嗬!

她哭泣著微笑。

暮風也在哭泣。

是那種號啕大哭。

顏笑沒料到有人比她還悲傷,她的淚反倒幹涸了。

“怎麼了?”她拉她入懷。

“別人笑我裝女人,還裝不像,”暮風抽抽搭搭地,“還說我變態。”

“誰?你有沒有反罵過去!”混賬!哪個不要命的竟敢欺負風子!

“是君君,歐陽懌的侍妾!”暮風拿手背擦著眼淚,“我也有罵回去,我說我不是變態,而且我不同身份卑下的人說話。可她卻說,說我變著法兒討好爺們,還不如那些窯姐!”

“該死的!”她挽起袖子就要往外衝,“走,找她評理去!罵不過就揍她!”

“不要!”暮風反抱住她,“咱們寄人籬下的,犯不著為這事同他們鬧翻了!”

“是我連累你了!”她動容地看向慕風。

暮風破涕而笑,“看你說的,還記得嗎?咱們相依為命。”暮風氣鼓鼓地在空氣中比劃幾下,“其實,我應當打她的!我有武功,不會打不過她的。隻是,我不大做得來欺負弱小的事,何況她是個女人。而我是不打女人的!”

“有時候,那些看上去弱小的女人並不弱小,反過來,被欺負的很有可能會是我們自己。”

門,被粗魯地推開。歐陽旭旁若無人地拎著她就走。

暮風大叫著撲上來。

歐陽旭回身,“借用一會兒,謝謝!”出人意料的舉動成功地讓暮風變成了木偶。

“放我下來!”顏笑低吼。

而歐陽旭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停止,以他那種獨特的方式來和她溝通,仿佛整個世界,他就認定了她顏笑一人。

“放我下來!”她盡量壓低嗓音。這可是白天,搞不好會引出全宅子的人來圍觀,更何況,她不想驚動歐陽懌。

反腳踢上房門,他放下她,卻將她緊緊地勒在胸前。

“你瘋了麼?”她無可奈何地,並不掙紮,因她知道掙紮也是徒勞,他就像頭蠻牛,哎!“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什麼了?”他無賴地低頭瞅她。

“並不是你想要什麼,就可以擁有什麼的。”她試著對他講道理,“這個世界並不完全符合你的夢想,所以你必須克製,知道嗎?”

歐陽旭說道:“我抗爭了很久,已經累了。”

“歐陽旭,我並不愛你,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明白呢?”簡直氣得快要發狂!

“我懂的,我懂的,”他喃喃說著,心中仿佛真的明白了什麼,“理智上是懂了,可潛意識裏卻是不懂的!世界上的人有那麼多,偏偏就是你,被我一眼看中了,一眼看穿了。如果命中注定我們無緣相見,那也就罷了。可是我們見麵了,就注定逃不過知遇之感,我們在內心是相通的,顏笑,我要等的人就是你呀!你知道嗎?”

她固執地搖頭說:“你說過你有潔癖的,你說你隻等你等的那一個人。我也是如此,寧缺毋濫!我不能說出違心的話,也不能做出違心的事。因為,我喜歡的是歐陽懌。”

“即便他早有了君君。”

“就像你喜歡我,而我卻喜歡別人一樣。”

“你尋求這麼些年,不就是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嗎?”

“可是,如果依靠的不是我想要的那個,我寧可不要這個依靠。”

“你好殘忍,我無話可說。”

“是的。我也覺得自己很殘忍。”

兩人對視著,陷入了視線對峙的僵局。

“你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我嗎?假使沒有遇上懌呢?”他的鼻子抽搐了兩下。

她為難地,隻能一種連自己也覺得陌生的語氣說道:“是的。”

他一把抱緊她,嗚咽著哭了起來,那是男人崩潰的哭泣聲音。

長痛不如短痛,她這是為他好。

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以後會更複雜。

她試著安慰自己,她對自己說,撒謊,你其實是害怕歐陽旭會破壞你同歐陽懌的可能,你真是個自私而殘忍的壞家夥。

懷中的歐陽旭悲切得顫抖。

“旭,”她說,“你是個好男人,會有好姑娘愛上你的。”

他含糊不清地說:“你,漠視了我。”

是的,是的!他讓她體會到了久違的最深沉最濃烈的愛,可是,在她漠視一切的時候,也漠視了他。

在歐陽旭給予她愛時,他一直在訴說在行動,隻是她還不知道自己會默默記在心裏,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領會,漸漸感動。

然而,此刻,她卻願意為了歐陽懌而自動放棄任何“將來”!是不是她的報應到了?她恍惚地想著。

他漸漸鬆開了力道。他的手懸在她的背上,保護地,愛憐地,就是不肯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