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詫異道:“太太為何不許?”
襲人不禁搖搖頭道:“這怨誰?說來說去還不都怨二爺自個兒麼!從府裏造園子以來,你整天隻圖快活,連一日正經書也未讀過。老爺便說不知道,太太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府裏人都知道你和林姑娘兩個要好,若你們再一塊兒住著,二爺豈不是更沒心思讀書了?”
“這算哪門子道理?”寶玉不由氣惱道,“我不愛讀書,那是天生的,怎麼就賴到林妹妹頭上去了?難不成林妹妹現下不在,我就讀了書了?”
襲人聞言,不由好笑:“太太也是為了二爺好。四月份的時候,老爺叫你在園子裏題對子,你偏不好好題,已惹得老爺生了大氣。如今府裏造的園子已經大好了,等老爺空下來自然又要問你的書的,到時你預備怎麼對付去?太太這般,也是希望你能收了心,正正經經讀些書罷了。”
她不提賈政還好,一提起來,寶玉也有些慌了,嘴上怨怪道:“恁大的園子,哪裏有這麼快好的?”
襲人不由抿嘴笑道:“再大的園子,造個幾年,也該好了。二爺恐怕還不知道呢,前兒我去太太房裏舀東西,聽見說那園子下個月就能全備了。”
寶玉唬得睜大眼問:“此話當真?”
襲人因道:“我哄你做什麼?若依我說,幸而林姑娘如今不跟咱們住了,若是還跟咱們住,到時候老爺問起爺的功課,爺答不上來,倒連累人家林姑娘擔了罵名!”
寶玉聽了,卻是放在心裏想了一回,良久才道:“你說得很是。我與林妹妹從前那般好,想來也不該因為這個生分才對!許是我多想了也未可知。”
襲人悄悄打量他的神情,知道他打消了方才的念頭,心中才鬆了一口氣,隻輕聲道了句:“正是呢。”
正說話時,忽見外頭晴雯進了來,回道:“老太太打發了人來告訴二爺,鎮西侯府親家太太派人來請了看戲,老太太叫二爺明兒上午跟著一道兒去。”
寶玉聽見是鎮西侯府,精神即刻好了許多,隻問:“除了老太太,還有誰去?”
晴雯道:“原還請了太太和大太太。隻大太太說身上不大好,太太又忙走不開,兩個人竟都去不成了。”
寶玉聽見太太不去,心下一喜道:“既如此,明兒早些叫醒我。”
襲人苦笑了一回,應了。
那頭卻又聽晴雯道:“老太太還說,叫二爺收拾得齊整些呢。既如此,二爺幹脆趁今兒下午天氣好洗個澡吧。算起來,也該洗澡了。”
寶玉聽了,卻是笑道:“很是呢。好歹是去鎮西侯府上,是該洗幹淨些才去。”
一句話說得襲人、晴雯都笑。晴雯因道:“那我這就出去叫丫頭燒水去,二爺也準備著吧。”說完,就往外頭去了。
襲人見狀,便欲出去替他預備換洗衣裳來。不想還未轉身,就被寶玉扯住了衣裳,悄聲與她道:“好姐姐,待會兒你進來替我洗吧。”
襲人見他這副哀求模樣,便知他又要弄那事兒,頓時燒得滿臉通紅,隻用蚊子哼哼般音調應了一句“知道了”,便急匆匆逃到外間去了。
翌日,寶玉用過早飯,便跟著賈母乘了一頂八人大轎往鎮西侯府看戲去了。馮溪昨兒便叫了人在馮母住的小院裏搭了一個戲台子,戲班子倒不用請,侯府裏原就有。隻因這原是內院的事兒,謝廉不願多事,是日一早便帶著幾個師弟往皇上賜給他的山頭打獵去了,因而並未與賈母他們相見。
席間,賈母與馮母並桌而坐,相談甚歡。馮母一邊,馮溪單設了一張桌子,隻留碧桃一人在身旁伺候。後頭又擺了四張桌子,坐了英蓮、寶玉、黛玉,又因阿繡愛看戲,便也加上她。除此,再無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