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光沿著大路一直走，好像來登山的遊客一樣，昏山是魔流教發源地，分為四玄洞、十層塔，四玄洞是依山而建的階梯狀巢穴，給魔流教教眾居住，按照月出灣、雪蛙崖、飛來石和白龍潭的順序依次拔高，每洞間隔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十層塔供教中身份高貴的人居住，底層住十人，二層住九人，以此類推。教主居於最高層。
伏光走到月出灣，不少屍體或浮或沉，有幾具泊在水岸邊的翻過來麵朝上，是昨天客棧裏見過的臉孔。仔細一看，七竅流血，應該是毒死的。伏光取出水袋，裝了一些湖水進去，擰上袋口，繼續往上走。
雪蛙崖也有屍體，被河流衝刷到崖邊，跟著瀑布掉下來，撲通撲通地砸在底下水潭裏，每隔一會兒就有巨型水花濺起。伏光也察看了一下這些人的死狀，這個頸邊有傷，劈開直達胸骨，應是斧頭所致，剛好不遠處有個人，手中攥著雙斧，看來這群人的死因是自相殘殺沒錯了。
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居然都沒有看到一個魔流教教眾的屍體。伏光正在思索各種原因，忽然聽到有人不停大叫：“伏光——伏光——”聲音還挺熟悉的，伏光微微一怔，輕輕躍起抓住一根竹子，借彈力蕩至竹子麵前落下，“怎麼了？”
“伏——”竹子感覺到他的氣息，急忙住口，有點高興地說：“你沒死呀！”
任何人聽到這句話大概都會哭笑不得一下，不過伏光笑一笑，說：“我沒事，你怎麼沒有回去？”
竹子支吾了一下，其實她也不知道幹什麼要追過來，隻好舉起玉津糖說：“你給的報酬太多了，我應該再帶你走一段。”
原來一包糖這麼值錢嗎？伏光微微笑一下，“好吧，正好你也可以幫我解惑，我們一路走一路說。”
竹子聽了伏光的描述，點頭說：“月出灣的水有毒，那裏的所有生物都帶了毒，那些人看水裏有遊魚大概就取來喝了。至於雪蛙崖，會把人的恐懼放大，疑心加重，臨時組合起來的隊伍，怎麼會彼此信任呢，所以就自相殘殺了。”
她幹脆連後麵兩處的危險也一並說出來，“飛來石是機關重地，住在那裏的都是些重武兵，白龍潭地勢險惡，有整座山中落差最大的瀑布，而且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岩石，想上去隻有靠絕佳輕功了。”
竹子停一停，有點抱歉地說：“我隻能領你到那裏，後麵的，我也沒有去過。”
“到那裏就夠了，謝謝。”
跟他並肩走了一會兒，竹子仰起臉，“你不問我為什麼知道那麼多魔流教的事嗎？”
“你願意告訴我了嗎？”
“沒有人聽我說過，也沒有人問過我，大概沒有人對我感興趣吧！”
真是個敏感的小姑娘，伏光在心裏歎一聲，“其實我初見你就想問你，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別人這樣問，九成會被竹子當成是嘲弄，可是伏光的話，竹子卻覺得是一種關心，當下又高興，又羞澀地說：“其實，我是白洲人，生在雙角山下，那裏有一口綠珠井，據說喝了裏麵的水，生下來的女孩子都特別美麗，隻是會帶著與生俱來的缺陷，我一生下來就看不見，所以，你替我看看……我美嗎？”
過了一會兒，伏光回答：“是的，我覺得你非常美，若不是穿著簡陋，身體瘦弱，你大概會惹來很多禍水吧，所以你現在的生活，是一種福氣。”
別人這麼說，九成會被竹子理解成敷衍，可是伏光的聲音沒有一絲虛假，她就像著了魔一樣，篤信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心思去質疑。
聽到他的話，竹子滿心歡喜。
飛來石依然像座戰後空城，除了來尋寶的屍體，不見魔流教的人，“對了，怎麼一個人也沒遇到？”
“教眾平時都在十層塔下活動，隻有晚上才回來居住。”
“可是現在有人來攻打啊。”
“我早就說過他們攻不進去的，隻是晚上教眾回來要收拾屍體，他們的心情一定會很差了。”
“聽說魔流教得了秘寶之後，一直在內訌？”
“沒有的事，魔流教最團結了。”竹子信心滿滿地否定。
“噢。”伏光輕吟一聲，似是思索。
竹子擔心起來，忍不住問：“你要秘寶幹什麼用？招兵買馬打天下嗎？”
伏光微笑了一下，“聽說這筆財富最早是石崇的家產，他都沒有當皇帝，可見得秘寶者不一定得天下。”
竹子又問：“那，你隻是想分一杯羹？你很窮嗎？”
伏光莞爾，“我也不算太窮。”
這下竹子就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麼而來？”
伏光說：“我來是為了防止有人因為得寶而為惡。”
白龍潭到了，果然像竹子說的，四麵光滑無處借力，壁高百丈，因為瀑布的關係，長滿暗綠色的青苔，整塊石壁看起來好像一塊上好的黑玉，那瀑布自然就是飛衝直下的白龍了。
竹子聽見了隆隆的瀑布聲，遺憾地說：“我隻認識到這裏的路……”以前覺得遙不可及的白龍潭居然這樣近，說話間就到了。
“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一包玉津糖竟然能換得竹子效盡全力，伏光暗忖她平常過得想必是很清苦了，那幾十文錢，也不知道店小二給她沒有，於是又在身上找了一下，沒找到零碎小錢，便把一整緡交給她，“這個拿著，餓了的時候去買些點心。”
“你昨天已經給過我了。”竹子接過去，一摸，“這麼一大串？可以買很多饅頭吧！”
伏光說：“差不多可以買兩千個，你不要總是吃饅頭，要多吃肉。”
竹子抱著錢，有些失落地問：“你不會再來找我了嗎？這些玉津糖吃完就沒有了吧。”
“如果我再來這裏，會給你帶的。”
終是分別的時候了，伏光正要走，一個聲音居高臨下地傳來：“好啊，能闖到這裏也算不容易，準你留下名號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