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把心情平複下來,載灃深思片刻,開口說道:“恭親王有什麼話就接著講。”
這位一向桀驁不馴的小恭王早就是迫不及待,得到了載灃的許可,他接著說道:“這袁世凱練新軍,辦洋務,謀新政,樣樣都是衝著咱們皇家來的,說的是為了大清國,在本王看來不過是沽名釣譽,這樣的人能不殺?”
溥偉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惡狠狠,目光環視一圈,最後望向了高高在上的監國攝政王,“對待這樣的人隻能用非常的辦法,當年鼇拜擅權,聖祖才不過十三歲,不還是一樣把鼇拜除掉。”溥偉的話一出,沸議聲此起彼伏,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效仿康熙殺鼇拜,明的不行,就秘密處死,事後在隨便找個理由,殺袁一事自然就變得名正言順且合情合理了,到那時,一幫阿諛奉承的袁黨還不作鳥獸散,在溥偉看來這件事並沒有攝政王想的那麼複雜。
溥偉不會想到,再聽見這話的那一刻,載灃不是激動而不寒而栗,秘密殺袁等同於一場政變,而辛酉政變,戊戌政變,庚子政變...那一次不是刀光劍影,耗的是帝國的血?
“臣也讚同恭親王所言,袁賊必當誅。”載灃正思索時,座下傳來了陸軍部尚書鐵良的聲音,軍人般的中氣十足,“朝廷雖然罷了袁世凱的調兵權,可在北洋新軍中勢力猶在,長此以往北洋軍必然尾大不掉,不肅清袁世凱,這北洋軍還是他袁家軍。”為了北洋六鎮的指揮權,鐵良和袁世凱當年可是爭得你死我活,涉及到手中實打實的權力,一向耿直的鐵良不介意趁這個機會背後添風加火。
載灃沒有表明態度,目光轉向了另一邊,“鎮國公你是怎麼意思?”
坐在第二排的鎮國公載澤站起身來,一臉堅定的說道:“回稟攝政王,殺袁世凱臣附議,這偌大個度支部裏都是他袁世凱的舊班底,不殺袁世凱,臣這度支部就是個空殼子,咱們大清的錢袋子早晚有一天成了他袁世凱自己的錢袋子。”
在這說完,載灃也跟著點了點頭,“這事兒我也有耳聞。”
“肅親王?”
載灃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民政部尚書善耆,作為皇族中的老-鐵-帽-子-王,他的態度不容小覷。
“人家都說,這民政部是新部,是他袁大人一手創立起來,可沒有老佛爺的恩準,這新部能建起來?他袁世凱的官能當的這麼順風順水?哎..老佛爺這次是看走眼咯..”善耆的話可謂是綿裏藏針,唉聲歎氣的說道,在民政部尚書的任上他似乎也幹得不輕鬆。
“載濤,載洵,你們說。”最後是載灃的兩個炙手可熱的親弟弟。
“臣弟以為袁世凱非死不可!”不拖泥帶水,兩個年輕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這麼說,大家都覺得這袁世凱該殺?”
載灃仰起頭來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掃視了一周,最後落在了坐在末尾的良弼,自始至終,他都是一言不發,成為大殿裏唯一的沉默羔羊。
“良弼,你也同意袁世凱該死?”
看了半天好戲的葉開總算回過神來,按照預先想好的那樣,將往常的銳利機警統統隱匿下去,隨後一臉受寵若驚的站起身來,刻意將話說的結結巴巴。
“回攝政王的話,良弼隻會練兵,不懂軍國大事,王爺們麵前不敢妄加評議。”
“你但說無妨,坐在這裏的都是朝廷肱骨。”載灃寬慰道,想是以為良弼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閉門會議,在朝廷重臣麵前有些怯場。
“臣都聽攝政王的...臣...”
葉開滿臉尷尬的衝四周望了望,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順勢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然而賣力表演的同時,敏銳的餘光始終打量著那位高高在上的監國攝政王。
葉開在心中數著秒,停頓了片刻後,終於,麵前傳來了載灃的命令聲。
“行了,今天就到這,良弼暫留麵奏禁衛軍茲事,其他人都散了吧。”
某一時刻,葉開都有些佩服自己在政治鋼絲上的表演天賦,從踏入這間屋子的每一分每一秒,葉開都在用一種最無辜最慈悲的目光,循循善誘地驅使著這位帝國攝政王前進的步伐,走兩步,再往前走兩步,一點點的掉進了自己甜蜜的陷阱裏,葉開用縝密的心思和嘴角的笑向世人昭示:他不是獵人,是一隻捕捉同類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