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3 / 3)

寧冼玉隻看了看她身後那個背包,唇微微抿了抿,“你……好像帶了很多東西。”

還說!她一邊向上走一邊哀怨地看他一眼,都是他列那麼長的清單害她這種老實孩子,她真的很老實地全部都帶齊了。

“要……我幫你背嗎?”他似乎說得很勉強。

一點誠意也沒有!她加快步伐,說了這幾句話,又和前麵走著的成筠和謝儒言拉下一段距離,看看謝儒言,雖然和成筠之前氣氛不夠和諧,但還是很有風度地幫成筠背包,所以成筠沒她辛苦。

“不用了。”她回答。

他趕上她,溫聲說道:“沒關係,給我吧,你背我的。”他說著,果然將自己的背包解了下來,沒等遞給她,背包先落了地。他似乎怔了怔,臉上是一閃而逝的懊惱,仿佛還帶點厭惡,然後彎下身,撿了起來。手指很用力地拉著背包的肩帶,指關節因用力而有些泛白,然後遞到她麵前,“交換!”

他的表情……她微微吃驚,那種表情似乎是,如果她不和他換背包背,他就要吃了她一樣。連忙解下自己的背包,眉頭微皺著,沒等他自己伸手來接,她很自發地拉起肩帶,默默無語地看著他。

他眼神陰鷙,咬緊了下唇,倒是沒有說什麼,很合作地在她的幫助下將背包弄到了肩上。她拿起他的背包,自己背到背上。一路無話,然而眼眶卻沒來由地開始發熱。

隱隱地,似乎明白了什麼。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她隻能猜。

這一次的旅行,似乎隱藏了太多秘密在下麵。平靜無波的表麵祥和,其實是波濤暗湧,隻等破水而出,就是翻天覆地。

隻是,沒想到,破水而出的時刻,來得那麼快。

晚間,他們住在金頂上的一家旅店,比起之前在清音閣住的那家,這裏規模小了很多。但幹淨整潔,倒也住得舒服。

快上床睡覺的時候,有人敲門。

夏舒涵和成筠對看一眼,“誰呀?”夏舒涵問道。

“師姐,是我。”

會這樣說的,隻有謝儒言一個。夏舒涵看了看成筠,她麵色忽地變白,“要開門嗎?”舒涵輕聲問。

成筠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點頭。

夏舒涵起身,打開門,謝儒言隻手撐著門框,仍舊是帶著笑的模樣,“師姐,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有事?”都這麼晚了,她忍下這句沒說。

謝儒言的目光朝裏飄,夏舒涵看看成筠,她白著臉坐在被子裏,也不說話,夏舒涵隻得歎氣,轉身拿了件厚厚的外套,“給你十五分鍾。”

“謝謝師姐。”他也不客氣,看她走出去,很快關上門。

這兩個人,會談什麼呢?她幾分好奇,但卻沒有偷聽的欲望。入了夜的金頂,因地勢高,天寒地凍。夏舒涵裹著厚厚的外套,獨自站在外麵的陽台上。

天空如寂靜的黑幕,無月無星。無風過境,空氣裏卻滿是寒意,連蟲鳴聲都沒有。觸目所及,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若不回頭看身後的燈光,她會以為天地間隻剩她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後麵有輕輕的腳步聲。她以為是謝儒言談完出來,連忙回頭,卻看到一身黑衣的寧冼玉在不遠處靜靜佇立,燈光下的麵孔,是寧靜安然,眸子裏依舊是那般悠遠深長的目光流露出來。

先前發生的一切,似乎水過無痕。

夏舒涵心裏鬆了口氣。

“還沒睡?”他問道。然後一步步走近。

她點了點頭,看看自己房門的方向,“謝儒言在。”很簡單的幾個字,換來他了然的點頭。

“外麵冷,要不要到我們那邊先坐一下?”

她搖頭,“不用了,我想他應該很快會出來的。”

寧冼玉走到她身邊,隨著氣息的靠近,她忽然生出慌亂,“很晚了,你去睡吧,何況……外麵冷。”

他看起來,似乎也沒多穿什麼衣服的樣子。

他笑了笑,“沒關係,我身體好。就當陪你站站吧,反正這樣的機會也不多。”後麵那句話,低了下去。

“啊?”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他垂眸看著她放在陽台上的手,說道,“會不會覺得這一次的旅行比較失敗?”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不由得笑了笑,“也沒有啊,至少峨眉山沒有叫我失望。”停了停,又看他,“可惜我們沒達到效果。”明明說要借助這個機會來撮和成筠和謝儒言的,誰知道這兩個人從上車開始就鬧別扭。

“他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聽他這樣問,夏舒涵還是吃了一驚,“你不知道?”她沒有問成筠,是因為成筠不想說,可是……

寧冼玉搖頭,“我的確不知道。”因為謝儒言也不知道,“我想,問題應該出在成筠身上吧?”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成筠沒說。”她看了看陽台外,隻給了謝儒言十五分鍾,現在應該夠時間了吧?可惜這裏離房間太遠,什麼動靜也聽不到,“你和謝儒言為什麼那麼好?”明明不是一個年級的。

“想不起來了,可能大家都是籃球隊的,又比較談得來吧。”他這樣解釋。

“那……”她想起那次他在籃球場邊對她說的話,猶豫一下還是問出口:“你為什麼不打籃球了?”

“不為什麼,也許體力不如以前好了?”他倒像在問她一樣,口氣裏有些淡淡的嘲諷味道。

不是體力不如以前好吧?而是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到他能夠告訴她的地步吧?眉眼間有了些黯然,也不知自己失落什麼,就這麼靜靜站了兩分鍾,夏舒涵覺得不說話似乎也不怎麼好,她輕鬆地伸了個懶腰,“你說,他們會談出什麼結果來?”

“嗯?”他似乎神遊了很遠,恍然回過神的樣子,“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真是,原來有神遊習慣的不止她一個人。她小聲嘀咕著。

換來他淡淡的笑,“每個人都會有發呆的時候。”他解釋。

這次,她不再追問他為什麼發呆了,因為他們的關係還不到他能告訴她的地步,“噢。你猜明天早晨能看到佛光嗎?”挑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這個,是運氣問題了。”寧冼玉雙手插在褲袋裏,不放心似的又看了看她,“外麵冷,還是到裏麵去吧。”

這次夏舒涵點頭了,他的確穿得不夠禦寒,所以她跟在他身後,進了他和謝儒言的房間。他們房間緊挨在一起,路過自己房門口的時候,裏麵靜靜的,仿佛沒人一樣,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像是看出她的憂心,寧冼玉關房門後輕輕說道:“別擔心了,事情總會解決的。”

“是啊,”她訥訥地說道,“擔心也沒有用。”

房間裏比起外麵暖和許多,夏舒涵在聽到門“啪”地合上的聲音時,拘謹了起來,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啊——“坐吧。”他指了指床,自己倒是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瞅著她。

“謝謝!”這個時候說謝謝,倒是挺好笑的。她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了下來。

“喝點水嗎?”寧冼玉起身到一旁的茶幾前,那裏放了暖壺和杯子。

想起他傍晚將書包弄到地上的一幕,夏舒涵搖搖頭,“不用了,我不渴。”

他伸出去的手又收回來,“你……要不要將就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或者……我帶了雜誌,你要不要看看?”匆忙地看了她一眼,叫她覺得似乎他更緊張。

“好……好啊,”弄得她也不自然,“我看看書吧。你帶了什麼雜誌?”

他背包放在床頭,他走過來,夏舒涵才明白原來她坐到了他的床沿,距離很近,他就站在她身邊,拉開背包拉鏈,身體散發的熱力侵襲著她,幾分曖昧在空氣醞釀。

他拿出書,順勢坐到了她身邊。床朝他那一邊下陷了一點,她身體似乎有朝他倒過去的傾向,她暗自穩住。

他將書遞給她,“這本……”

她接過來,身子不自然地動了動,這樣的接近心如擂鼓,“《讀者》?”笑了笑,“我很喜歡。”

“我也很喜歡。”

他低低地說,溫熱鼻息幾乎噴到她臉上,不用抬頭,也能感覺他專注的眸光是鎖著她的,心跳得更加不穩了,怎麼……怎麼氣氛突然就變得這麼曖昧了?剛才,還好好的啊!

手心明明感覺在冒汗,但握著書的手卻略微有些幹澀,怎樣矛盾的一種感覺?詫異自己竟然希望他再近一點,又想,若他再近一點,就把他推開。

莫名地,情生意動。空氣中曖昧氣息懸為一線,蓄勢待發。

“是嗎?嗬嗬……”她壓抑著緊張地幹笑,一個勁地瞪著書,嘩啦啦地翻到了“漫畫與幽默”那一頁,那是她看《讀者》的切入點。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心緒也是一片混亂,不過她還是很本分地笑了出來,手胡亂一指,“這個笑話好搞笑啊!”

“是嗎?”他仍舊緊盯著她不放,欲言,又止。過一會兒,才歎息,“舒涵,我……”

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砰!”

隔壁突然傳來了摔門的聲音。

“成筠!”隔音不好的小旅店裏,傳來謝儒言一聲大吼!大力摔門的聲音過後,是腳步匆匆遠去的聲音。

曖昧氣氛煙消雲散。

寧冼玉和夏舒涵對看一眼,他眼裏有遺憾,她眼裏是疑惑。但更快的,兩個人同時站起來,他更快一步地拉開門,她跟在他身後,奔了出去。

夜幕裏的走廊,黑漆漆,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