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3)

馬蹄聲篤篤,踏破夜的寧靜,我穿著黑色夜行衣被吞沒在夜色中,沒有行人的街道上,孤獨的一輛馬車,陰森感滲透到人的骨髓裏,幸好我同屬於這恐怖的一部分,否則也會要毛骨悚然。

打更人已報過寅時,再過一個時辰就要雞叫天明了,雲南布政使衙門裏還亮著一盞燈,我猜這就是李衛的書房,沒想到他這個捐出來的官還挺勤奮,悄悄摸到門邊,剛要戳破窗紙看裏麵的情形,一個熟悉的聲音震徹了我的耳膜:“亮工,等這裏的事忙完了,我親隨你回四川,漠西蒙古準噶爾部入侵西藏可不是一件小事,皇上十分重視,今年的饑荒很嚴重啊,各地都在籌糧送往前線,你的那一份我要親自打招呼。”是四哥,萬萬沒有想到他竟也在雲南,其他人還說些什麼我都沒有聽進去,耳邊隻剩下四哥的聲音,此行來的任務也忘了個精光。

隻想看四哥的臉,那雙常存疼愛的眼睛,別人看來的冰冷是我的溫暖,可又怕看過之後更加落寞,終還是抵擋不住誘惑,我把小窗推開了一條縫,屋中有三個人圍坐在桌前說話,年庚堯離我最近,不過他是背對著,四哥就坐在李衛身邊,盡管昏黃的燈光有些不明,但四哥的臉又何需燈火通明才能辨認,他看上去有些蒼白,嘴唇顯得更加單薄,神態依舊冰冷而一絲不苟,卻掩不住疲倦,四哥在我心中從來不曾英姿颯爽過,但他像一個長輩給過我保護,讓我覺得他很強大,難過時躲在他設的屏障下,永遠不用擔心會被傷害,頑皮時跳出來玩一下,他也不會責怪,而現在他卻疲倦中帶著老態,肩膀消瘦,算來他今年隻有三十三歲,我離開的這些日子,他是更沒日沒夜地為公務奔波嗎?還是像胤禩說的那樣,四哥的貪欲把他折磨到如此……

冷澀的秋風席卷而來,打了個寒戰,也許是因為太過關注眼前人,手指跟著顫抖我都沒有發現,窗框微乎其微地吱呀了一聲,其他人倒是不打緊,隻是那個年庚堯,他是武將出身,整日在軍營中操練,五官靈敏於常人,他如一隻捕捉獵物的鷹抓住我投在窗紙上的影子,也到了該走的時候,我快速地跑,把他們引向停在大門口的馬車,年庚堯果然功夫了得,隨在我後麵緊追不舍,側耳聽得似乎四哥和李衛也跟了出來,稍稍走神,隻覺得背上一緊,一隻手拍了我後心一掌,力道之大如排山倒海,強咬住嘴唇硬是把痛呼咽回了肚子,年庚堯步步進逼,我隻好接招,打鬥之中,看不真切他的長相,隻覺得是個孔武有力的漢子,他的招數並沒什麼特別的奧妙,隻用三個字便可形容“穩、準、狠”,我不想多做逗留,隻要把他們引到衙門口,看見那個馬車就好,所以一再忍讓不下狠手,就是想讓他覺得我並沒有惡意,可他就是不依不饒的死纏爛打。

這時李衛和四哥先後趕到,年庚堯高喊:“四爺快退回去,別讓這刺客傷了您!”可他們沒有離開,李衛護在四哥麵前,我突然覺得他極為滑稽,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在後退而不是進攻嗎?嚇得臉色發白,就好像我的拳頭已經打到他嘴邊了一樣,四哥隻是冷冰冰地站在那裏觀看,不出手也不退縮。

我跟年庚堯正在拳腳相向,李衛猛地扯開嗓子喊道:“有刺客啊!都給老子起來抓刺客!”他這一喊可把我嚇得不輕,單一個年庚堯就很難纏了,要是再來其他的人,不知要廢多大的周折,被活捉了倒沒有性命之憂,要是孫天鳳醒過來了逃跑就糟了。年庚堯張開右臂劈來,我雙膝跪倒蹭著地麵滑到李衛麵前,地上下過雨很潮濕,抓起一把泥土塞進他的嘴巴裏,阻止了他的求救聲,起身時目光正好與四哥相會,僅僅一瞬間他已經變了顏色,腳向前邁了一小步,雙唇不可察覺地動了一下,說出的兩個字好像是“承玉”。

年庚堯護主心切,我已顧不得留戀這短暫的會麵,離著院牆很遠就淩空躍起,身後嗖嗖作響,四哥慌張的聲音高喊:“亮工住手!”

該死!是暗器,四四十六枚形狀不明的暗器排成十字陣形衝了過來,我立刻鬥轉星移,在半空中橫過身體,使自己從這個十字陣中穿過去,怎奈這暗器的布陣太過精密,十字中隱藏著人體的構形,憑我從小練習暗器的使用,對這些東西精通熟識,還是沒能躲過所有,其中一隻插在了避閃不及的左肩,隻要再晚一瞬它恐怕就要插在我的天靈蓋上了,劇痛蔓延至心房,幸好此時我已經躍出了牆頭,重重摔在了地上。

牆裏麵有急匆匆的腳步,還有人在嗬斥,我捂住傷口不讓血流下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躲上了一顆大樹,樹葉濃密,坐在其中倒不會被發現,還沒等我停穩,布政使衙門的大門就打開了,四哥領頭走出來,腳步焦急,他四處尋找,立刻發現了我落地時流在地上的血,用手拈起放在鼻端嗅嗅,又拿到亮處看,年庚堯這會老實了,垂首站在後麵,一副委屈的樣子,四哥嚴厲地問:“沒有喂毒吧?”年庚堯低聲回話:“沒有。”看四哥還是緊皺著眉頭,一臉擔心著急,他又補充道:“四爺不必太過焦慮,那刺客隻中了微臣一鏢,他既然還能逃跑,應該沒有射中要害,不會有生命危險。”年庚堯說話時一直弓著背,很恭敬屈從,顯然是不想再惹惱了主子,可四哥隻是打量四周,看哪裏有我的痕跡,沒有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