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從一擊奏效,便不再理她,徑自去扶殷采衣,先為他潮紅的臉色吃了一驚,“殷主事?”
不好的預感襲來——
因她的呼喚,那雙慢慢睜開的眼中,茫然的情欲之色證實了她的預感。
糟!直覺甩開後退,青年的身軀本能追逐過來,實力相差太遠,幾乎沒有任何掙紮餘地就被壓在了身後的床鋪上。
頭重重地撞到床柱,昏沉了一刻——這一刻已足夠身上的人全麵侵壓住她。
沸水般的呼吸噴在頸側,隔著單薄的春衣仿佛可以感覺到滾燙的肌理,好……熱。
為藥所製的青年長睫半濕,俊秀的五官因沾染了異色而魅惑得不可思議,珠玉般的眉目也華麗起來,這麼一張臉,這樣的神色,當此情景,生生得勾引人要昏眩過去。
柔軟的唇不分青紅皂白壓下來,所到之處野火燎原般燃燒,縱然神誌不清,柔韌的指掌體現出來的仍然是完美的技巧;越來越重的喘息,近在耳側,比之春藥更具催情的功效——
相從控製不住地顫抖,呼吸急促到跟不上,心跳得要躍出胸腔,什麼也看不到。眼前無邊無際的黑,眼睜得再大也瞧不見一絲的亮,大口喘息著,唯一能動的左手很用力很用力地伸出去——
脖頸處一陣啃噬的微疼,指尖感覺到涼意——
地上的宿柳還清醒著,吃力地斜眼看過去,眼見那兩人糾纏著,心裏氣得要吐血。白費了差不多一年的工夫,甚至不惜跑到京城去,到頭來全是為他人作嫁衣,白便宜了這平凡丫頭,自己連邊也沒摸到——瞳孔驚駭地放大,她眼花了嗎?這丫頭——那個動作——
砰。
很悶的一聲響。
燭光急促閃爍跳動,那一聲響過後,再沒任何動靜。所有的掙紮都靜止,交錯的喘息全停滯,寂靜得有如一切都消失。“……”說不出話,麻藥的效用已經全部發揮。
咚、咚、咚——
單調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著,拚盡了全身力氣,還是連根手指都不能移動。好恐怖,床帷裏半點動靜也沒有,再這樣靜下去她要瘋了——
到她覺得心跳聲已經大如擂鼓的時候,相從終於動了。
殷采衣的身軀被掀開來,然後相從坐了起來,手裏抱著剛才行凶的瓷枕。
宿柳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臉色,隻瞥見——瓷枕一個角上的血跡。
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丫頭——當真下得了手!那明明也是她喜歡的人啊!
相從的腳著了地,並攏到一起。雙臂環抱住那個瓷枕,單薄的肩膀顯出來。她怔了一刻,頭慢慢低下去,臉埋進臂中,額頭抵在瓷枕上,然後維持著那個自我保護的姿勢,再沒了動靜。
又是寂靜如死。
“……”宿柳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那丫頭,是在——哭吧?看不見表情,聽不見聲音,隻是直覺地這麼以為。
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殷采衣多年闖蕩,身邊從來不跟什麼人伺候。而這毫無根由冒出來的丫頭,分明也是懷著和她們一樣的心思,好容易撞上這千載良機,竟然不要,還舍得把人砸昏過去,然後自己還委屈得縮在那裏哭,給天下的姐妹們知道,隻怕要生生剁了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臭丫頭,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啊——
在心底歎了口氣,但是為什麼,看她現在這樣子,她反而會覺得這臭丫頭可憐呢?
狠起來命都不要,哭起來卻縮成一團一點聲音都不會出的小丫頭——殷采衣這禍水,究竟是怎麼把人欺負成這樣的啊。
模糊地歎了口氣,她漸漸困倦,睡了過去。
翌日。
最先醒過來的是殷采衣,他揉了揉眼,摸著後腦哀哀叫:“好痛。”
相從在床邊坐了一夜,身旁一有動靜,差不多同時醒過來,回道:“你撞到牆了。”
“啊?”呆了一下,他懷疑地再摸摸,“會撞出血?我好像摸到個剛結的小疤。”
宿柳從地上悠悠轉醒,麻藥早在睡夢中解了,她沒好氣地起身道:“有什麼出奇,一個小疤也嚷嚷。”
殷采衣又呆了一下,“柳兒,你怎麼睡在地上?”
“要你管?”嬌哼一聲,她捶著酸痛的柳腰,“這是我的房間,我愛睡在哪裏就睡哪,今晚我還要睡在屋頂上。你管得著嗎?”
殷采衣被堵得幹咳:“我管不著。”小聲嘀咕,“美人的起床氣都這麼大嗎?”
“免了免了,以後殷大公子這些好聽話都說給別人聽吧,別來哄我玩了。”宿柳揮揮手,“我也老實告訴你,那個人的下落我根本沒去查,昨晚的話是隨便瞎扯的。我又不是瘋了,巴巴地趕千裏去查情敵的下落。”
殷采衣垂下了眼睫,輕笑,“你嚇死我了。”
宿柳忙別過眼去,昨晚的情景宛然再現,心中一痛。
她叉腰,“還呆著做什麼?本姑娘要梳妝了,閑雜人等閃避。”再多看他兩眼,實在說不準會不會反悔。
“如此——”殷采衣起身,含笑抱拳,“我們就告辭了。柳兒日後如有什麼差遣,隻管送信到我坊裏,但能效勞,絕不袖手。”
“知道了。快走快走。”
於是一大清早,樓裏起得早的人就見昨晚風光直入美人香閨的青年被毫不留情地關到了門外。
“柳姑娘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兩人在眾人的感歎私語聲中離去,回到客棧,又被小二的口水淹了一遍:這兩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定了兩間房,出去了一夜,早上倒回來了。
“相從,你衣服換好了嗎?”他輕輕敲門。
相從應了一聲,拿著包袱出來開門,眼前一黑,卻是連人帶包袱被卷入了溫暖的胸膛裏。
“殷——殷主事?”她小聲驚呼。
肩膀一沉,是青年的下巴頓了上去,以很溫柔的姿勢擁抱住她,維持了一刻,聽得低低的聲音:“……對不起。”
相從僵住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含糊地回答:“沒關係。”自然知道他對昨晚的事不可能毫無印象,他不說,她便當作沒有;他道了歉,她便原諒。
腰間的手沒有放開的跡象,倒是又緊了緊,聽他又道:“……對不起。”
她有些不知所措,“那是藥的關係,殷主事不必放在心上。”
殷采衣低聲問:“真的不怪我嗎?”
懷裏的人搖了搖頭,動作幅度不大,卻是想也不想的。
他呼出一口氣來,放開她,恢複了明朗的笑顏,“那我們回去吧,路上不會再有雜七雜八的事情耽擱,大概還有兩天的工夫就到了。”
相從一震,抬頭看他。
殷采衣若無其事,放開了她,當先下樓,“走吧。”
沒必要什麼事都說得分明啊。
彎眉無聲地笑,這麼七竅通徹的丫頭,看她終於露出迷茫的神情來,是件多麼享受的事。
走沒多久,便聽說了一個小門派被滅門的事,自然是誓門的手筆。
事不關己,殷采衣聽過便也算了,繼續趕路。
兩天後,傍晚。
將離坊坐落在揚州城西,與其他分行一樣,占地都極是廣泛,劃分倒是簡單:前廳,中院,後花圃。
聽得傳報,兩個人立刻奔了出來。先圍著殷采衣轉了兩圈,穿灰衣的端正青年摸了摸下巴,“你怎麼就這麼回來了?別是畏罪潛逃吧?”
另一個年紀大些的文士特地圍著他多轉了一圈,“好像真沒少了什麼,難道是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