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問好酒之徒,這才知道,原來前幾日白府白光放白老爺子駕鶴西去,其子白連赫正在擺靈守孝。這日晚間,巡撫林大人體恤白老爺子聲名遠赫,特賜親書金匾一支,以慰生人。
白光放老爺子人如其名,一生結交好友,散盡家財。其子連赫不負眾望,以至於死後隻是一口薄皮棺材,草草下葬了事。不過不該省得可一點也不能省,林大人前來捧場,白世兄豈能不好酒好肉的招待著?
堂中上席坐著一位老婦人,是白光放生前的第二房姨太太,生有一子白連赫。至於這大太太早年雖有一子,可惜犯了些罪,被官府抓了去,不久就問斬了。後來勉強又生了一個小女兒,可惜生完難產也就去了。這些年來,多虧了這一房二姨太和白連赫好好照顧白老爺子啦!
林大人坐了左手第一席,至於白連赫則坐在林甫的下位,再其下就是林大人的侍衛徐如雲徐大人了。而二姨太右手則坐了其他的一些賓客,眾人不住得向這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巡撫大人敬了一杯又一杯酒。
席間,白夫人不勝酒力,不久便即告辭,退入舍內。剩下來的酒客大多是些財主員外,大家不住的向林大人說好話,各獻媚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些好事之徒提議林大人去青鳴樓接著喝。
此語一出,旁人盡皆喝彩,大家草草吃了幾口,便抹了抹嘴角油漬,連忙護送著林大人上轎。白連赫草草吩咐了下人,叫來了一個廝童,也不顧什麼守靈了,二人急忙趕著林大人的隊伍就去了。
林大人的轎子在前麵,旁邊侍衛徐如雲騎在一匹馬上,和旁邊的一個員外說說笑笑,稱兄道弟,看樣子是非要義結金蘭才能一解相見恨晚之痛哪。
白連赫坐在一頂雙人抬得轎子裏,轎頂的大白花都沒來得及摘取,顛簸中搖頭晃腦,活似戲團的跳梁者。
半頓方才眾人喝酒的功夫,長長的隊伍便已到了青鳴樓前,一張雕花碧翠的軒木匾在晚燈的照映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很快,那個白日裏凶巴巴的老鴇帶著一臉的笑嘻嘻,扭著略肥的腰肢奔了出來,連帶著的還有數十名年輕貌美、如花似玉、扮相妖嬈、故作忸怩的妓女。這些妓女大多接客無數,經驗老道,不用招呼,便自行去尋巡撫大人的好。由於受到老鴇的特別吩咐,大家一擁而上,拉手的拉手,攬腰的攬腰,甜言蜜語不絕於耳。正如那八仙過海一般,各顯神通。
林大人幸怏怏的跟著幾個妓女入了一個房間,看樣子今晚不把林大人哄的三天起不來床是不行的了。
可是不知為何,隻聽林大人屋裏一聲大喝,顯然是很生氣,卻見老鴇畏畏縮縮的退出了房間。老鴇掩上房門,抓住一個龜奴就說:“你……你快去把老張和老王找來,老娘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他們兩個狗崽子給帶上。”
那個龜奴看到老板如此生氣,生怕殃及池魚,連帶著自己跟著倒黴,於是乎,半晌之後,那個龜奴踉踉蹌蹌的奔了回來,喘著粗氣卻又小心翼翼的說道:“不……不好啦,老張和老王被人打暈吊在了後院柴屋裏啦!”
老鴇最害怕的就是這事,可是偏偏發生了,於是親自帶人去了後院柴房。見到了鼻青臉腫,且全身剝的精光,然後被人用繩子吊在房梁上的老張和老王。兩人的背上胸前和私密處都被畫了一隻隻四腳朝天的大烏龜,其狀憨態可掬,頗有“龜奴”之風。
※※※
飄搖裏,天空下起了密密細雨,輕輕的拍打在江心上的一條竹蓬小舟上,夏水噴薄的霧氣就像慈愛的母親,吐出薄薄氣息,嗬護著自己的孩子,隻不過,這氣息不是暖的,而是冰涼冰涼的。
舟頭坐著一個船夫,身材矮小,穿著毛拉拉的蓑衣,戴著破舊的鬥笠,握著一柄澄竹釣竿,一動不動,顯然是在等著大魚兒上鉤。旁邊的竹簍裏早已裝滿了尺餘長的鯽魚,這些魚兒活蹦亂跳,可是過不了多久,便即不再動彈,除非有新的魚加入他們的行列時,他們才會動幾動,像是在歡迎它們的加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