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跟孩子道晚安嗎?”
羅以律眉頭微揚,似乎想說什麼,但改口了,點頭道:
“嗯,都該睡了。”他走進來,一一親吻三個孩子的額頭道晚安。
“爸爸晚安!”元達與元遙一同說著。
“嗯,晚安。”他在關上門之前,瞥了商翠微一眼,讓她知道,今晚還沒有過完,夜還長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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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搬來這裏?為什麼?”他嚴肅的問著。
“因為孩子需要我。”
“三年前孩子也需要你,那時他們更小,你不也跟我回去了。”他語氣尖銳。
“我知道我是個很自私的母親。”她無奈微笑。
“你確實是。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做出留下來的決定。”
“以律,不要對我凶。”她輕聲懇求。
“相信我,翠微,你並沒有真正看過我凶的樣子。”他走到她麵前,輕輕掬起她一束秀發,她才剛沭浴完,所以上頭還帶有淡淡的洗發精芳香,以及一點點濕氣。
他們從下飛機至今,都還沒合眼休息過,兩人的體力可說透支到一種極致了,但也隻有到這樣的地步,說出來的話才能夠誠實,因為已經沒有力氣去做各種修飾文意的思考。
“你當年追求我,而我娶了你,即使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看上我;而,二個月前你向我提離婚,我同意了,沒有問你為什麼要離,這婚姻出了什麼問題。翠微,你總是任性的決定我們兩人的路該往哪個地方走,我的縱容,使得你以為我很好操縱,是嗎?”
“……你不是好操縱,你隻是,不夠在乎。”她輕輕柔柔的說道。
此刻,她在他的房間,這裏,曾經是他們的房間。不過裏麵所有與她相關的物品,都被清走了,尋不到兩人共有的痕跡。她想像得到婆婆命人清理時,心中有多麼快樂。
黑發從他修長的手指中滑過,他轉而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兩人的眼波對上。
“你這是怨我了?”
“不,我從不怨你。”她定定的望著他,好虔誠的說著:“以律,我愛你。”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才道:
“離婚,就是愛我的方式?”
“是啊。”她笑。
“來美國住,也是愛我?”
“這點倒不是。抱歉。”她道歉。
“如果,我希望你不要搬來美國住呢?你怎麼說?”
她隻是笑,不肯說。即使被他淩厲的目光逼迫,也一個字不說。好久好久之後,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對他道:
“我要回去睡了,晚安……。對了,新年快樂。”她踮起腳,給他一個親吻。
他將她摟住,懲罰的咬了咬她耳垂,低喃道:
“你怎麼以為你走得了?”
說完,不肯再聽她說任何話——反正不管說什麼,都一定會氣到他,還是不聽好了。將她抱起,一起走向大床,就算眼下他們都累到沒有力氣做任何事,她也還是他的!
“以律……”頭一沾枕,她便已陷入半昏睡狀態。
“別在這時候提離婚這個話題。”他睡意濃重的警告。
“我沒要提……我隻是,想叫叫你而已……”她微笑,整個人縮進他懷中,沉睡了。
“你這個女人……”他低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拍拍她的肩,帶著點無奈,又有些滿足的心情,聞著她的發香,也跟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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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女人的心思全部放在你身上時,你不會有什麼特別感動的感覺,有時甚至會覺得這種體貼入微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控製。
不過,當這個女人的心思轉移,不再以你為世界的中心繞行時,你一定能夠馬上察覺。有的人會為此感到解脫,有的人會若有所失,而有的人,則是感到憤怒。
羅以律就是覺得憤怒的那一個人。
他不知道把一場婚姻推到這樣的絕地,為何那個罪魁禍首還能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不明白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為何真能把離婚當真,將他這個前夫晾在一旁,全心全意去當她的好媽媽?
把平靜的生活攪亂,就是表現愛情的方式嗎?她到底想藉由離婚來讓他體會什麼?愛嗎?為什麼他隻有滿滿的生氣與不解而已?!
當她不再當一個與他夫唱婦隨的職業婦女之後,她去學舞蹈、練琴、插花、閱讀什麼的,生活中充塞著文藝氣息,整個人也隨之柔軟了下來,以前在商場上練就出的精明俐落氣勢,很容易就消失不見了。
就像她辭去高級主管職務一樣的輕易。
他突然有些悚然的發現——當她決定放棄一件事,不管那件事是否曾經花費她半生的精力去獲得,隻要她想放棄,也就是一瞬間的事而已。她可以丟棄得毫不留戀、絕不回頭。
那麼,離這個婚,是因為她在愛情上的心機?還是她看破之後的放棄?
他很煩躁,一直都很煩躁,如今這個煩躁,已經堆積到最高點!
他一點也不喜歡平靜的生活被改變,但就是改變了。
他細細思索到底哪個環節沒處理好,於是變成現在這樣?
當初,如果他拒絕她離婚的要求,一切是否都不會改變?也許吧。
如果,他拒絕離婚,並且問她原因,她是否會對他明說?會吧?
可,他答應了,他離婚了,他什麼也沒有問。
她到底為什麼要離婚?如果現在他問,她會肯說嗎?他不知道。
當他仗恃著她的愛,覺得離婚這事,無可無不可,反正她還是愛他,兩人恐怕還是得糾纏下去——除非他不再想要她,存心傷她的心,這,也是容易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愛他,他也知道。
“你覺得,我愛她嗎?”在美國獨眠的某一夜,他打電話給人在印度的小弟,隻是心情悶,卻說不出所以然。閑扯了一些公事之後,他在掛電話之前,問道。
“不愛吧。”小弟淡淡的回答。
“為什麼這麼說?”他心中有著不平。
“我覺得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既然你自己都不確定了,別人當然更不覺得你對二嫂有感情。”
“沒有感情?”他悶悶地道:“我顧家、我從不拈花惹草、我尊重她想做的任何事,包括她想當個女強人我都隨她,我讓她掌控我所有的一切,你以為這些叫作什麼?”
“二哥,那表示你是個很好的丈夫。你對自己的家庭負責,今天不管你娶了誰,你都會是這樣的。”
“連我都不敢保證的事,你如何能說得這樣肯定?”他哼。
“那你何不試試?”
小弟的聲音一本正經,但羅以律非常確定這小子一定在偷笑,而且接下來說的話一定很欠扁。也果然——
“你馬上娶另一個女人回家,到時看你忍不忍受得了別的女人對你的控製,如此一來,這個疑問就能厘清了。”
“羅以徹,記住一點:雖然印度很遠,但你總是會回來台灣的。”
“小弟當然不敢忘。”羅以徹笑嘻嘻的聲音,聽起來毫不憂慮。
“再見。”羅以律已經後悔打這一通電話了。
“等等,二哥!”羅以徹很快喊了聲。確定仍是通話中後,道:“雖然剛才那個玩笑你很不喜歡,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一點:你,羅以律,我的二哥,雖然自認為生平無大誌,人生但求平靜無波,對許多事都沒有要求。但是,其實你有很多規矩是不容許別人冒犯的,你也不是容易被控製的性子。我一直很佩服二嫂就是這一點,她把尺度掌握得非常精準,既能讓你生活舒適,而又不會讓你覺得有被控製的感覺。你想,她要有多了解你,才能做到這一點?”
羅以律靜靜的聽著。
“而你,二哥,你對二嫂,又了解多少?”
他是了解翠微的,但那並不是全部的了解。所以他才會在現在這樣的煩躁。
“不過,話又說回來,二哥,你打這一通電話,是煩著二嫂不再愛你嗎?”
“這是不可能的。”終於開口,絕對的自信。
“那你是……?”還想問,可是沒機會問出口。
“我得想想。再見,以徹。”掛掉,不理會那頭的哇哇叫。
是該想想了。羅以律看向大床空蕩蕩的另一邊,籲出一口氣,仿佛也將胸口的那股氣堵一道籲出來。然後,終於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