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楚涵開始用熱切的眼光追逐蕭諾伊,就差在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對她有興趣”幾個大字。
蕭諾伊排練時,他就饒有興味地站在旁邊看著,休息時,就湊過去,涎著臉問:“我煮了藥茶,要不要喝?累不累?要不要我給你按摩……”
身邊美女如雲,他卻對一個相貌並不出眾、年紀頗大的女人糾纏不清,這樣簡直就像一朵鮮花追著跑著要去插一坨牛糞。旁觀者們有的猜疑有的迷惑有的嫉妒有的豔羨,更多的卻是鄙夷不屑。
不知道蕭諾伊用什麼手段把這個南非鑽石級別的王老五玩弄在股掌之上。
紅鸞星動、桃花盛開,被杜楚涵垂青,蕭諾伊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看著別人詭異揣測的目光,她覺得分外難堪。
美少女被美男子追求,那是理所當然的桃色緋聞。而她已經是三十歲的老女人,又沒有以色惑人的本錢,簡直就是笑話。
被杜楚涵明目張膽地示好,更是天大的笑話。
離開公司的時候,那個尾巴一樣的男人就像往常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諾伊,你去哪裏?我送你,諾伊,海潮府新進了不少海鮮,我們去吃吧,諾伊……”
蕭諾伊忍無可忍,回頭嚷:“閉嘴!別再跟著我!”
“諾伊……”杜楚涵水淋淋的琥珀色眼瞳盯著她,無限委屈,肩膀微微聳起來,很可憐的樣子。
“要我跟你說多少遍你才明白?不要再煩我!更不要發短信給我!”他每天發幾十條短信,那些讓人雙腿發軟、耳朵發燒的短信,就像一根根毛刷,刷得她心裏麻麻癢癢,又隱隱的痛。
杜楚涵眼睛頓時亮了一下,“難道你都有看嗎?”
“誰看你那些無聊幼稚低俗無恥的短信!”蕭諾伊氣壞了。
“你真的都有看哦。”杜楚涵眉眼彎彎,“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
“喜歡你個頭!”被輕易看穿的羞恥惱怒,還有自我厭惡,讓蕭諾伊臉都漲紅了。
“我也很喜歡你,”杜楚涵想了想,又說:“比很喜歡還多很多的喜歡。”
蕭諾伊心髒克製不住地狂跳,她覺得快頂不住了,隻能發狠道:“我才不喜歡你!我恨死你了!”
杜楚涵笑了,很溫柔地看著她,“愛恨癡纏,這幾個字本來就是不可分割的。”
蕭諾伊找不出反駁他的話,隻能落荒而逃。
“我隻想送你回家。”杜楚涵拉住她胳膊,眼神很誠摯,“我沒別的意思。”
狠狠摔脫他,蕭諾伊大步走。
去他的——“沒別的意思”,隻有沒有被傷過心的人才會說出這麼雲淡風輕的話。
她覺得憋屈,眼圈都紅了。
麵對著杜楚涵那張溫柔的臉,她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硬邦邦的話,才能拒絕他。
蕭諾伊開始發狂地工作,她那股拚勁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可接可不接的活動全部接下來。
她需要這樣的忙碌,讓自己的大腦沒工夫想些有的沒的。
杜楚涵照例在眼前晃來晃去,無限溫存、無限體貼、無限好脾氣。
蕭諾伊覺得都快崩潰了,就在這時候,她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你還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嗎?”
蕭諾伊窒了窒,才澀澀地說:“我們分手了。”
蕭母沉默了一會兒,問:“是開法拉利的那個男人嗎?”
蕭諾伊默然。
電話彼端傳來母親似有若無的歎息:“分手也好,你已經三十了,還是找個合適的人安定下來吧。”
“嗯。”
蕭母又停頓了好久,才說:“媽最近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人,家境很好,事業有成,就是年歲稍微大了點,但是個好人,你要不要看看?”
“媽,你不是說家境太好的人,我們高攀不上嗎?”蕭諾伊無精打采地說。
“這個人說,隻要找個安心陪他過日子的女人,是個很本分的男人,”蕭母慢慢說,“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蕭諾伊胸口悶悶的,眼眶微紅,她深深吸了口氣,“那就見見吧。”
蕭母反而呆住了,半晌才說:“你、你說什麼?”
蕭諾伊扯著嘴角笑,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說見見也好。”
“諾伊……”
“……”
“那個男人今年四十五歲了,比你整整大十五歲,離異過,還有個女兒,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她答應得太爽快,蕭母反而猶豫了。
“你不是總是說年紀大點的男人才會疼人嗎?”蕭諾伊還在笑,“總是要見過之後才知道是不是合適吧?”
“那倒也是,”蕭母沉吟,“既然這樣,我就和他約時間了。”
“嗯。”掛斷電話,蕭諾伊呆怔了好一會兒,一滴水珠從眼睛裏落下來,她飛快地擦了下眼角,然後笑了。
本來蕭母還擔心,要費盡一番唇舌才能說動蕭諾伊去相親,沒想到她一口就答應了。
到了相親這一天,也完全沒有像以前那樣落跑或者故意弄得很邋遢,而是非常乖巧地穿著得體的長裙,任憑母親在她臉上塗抹各種化妝品。
“諾伊,你沒什麼事吧?”她反而忐忑起來。
“沒有啊。”蕭諾伊微笑。
女兒越是出乎意料的乖巧,蕭母越是覺得不安。
無言地跟著母親上車,蕭諾伊像個木頭娃娃一樣,始終保持著僵硬的笑容。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一個好女兒,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甚至沒有盡到女兒的責任和起碼的孝道。
如果母親希望她嫁人,才能安心,那對自己來說,又有什麼不好呢?
反正,永遠也無法摘下最愛的那顆星,那麼是誰都無所謂了。
她不是不相信杜楚涵現在對她的心意,而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熱度能維持多久。
就像夏梓喬說的,娛樂圈中有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怎麼能指望他隻看得到自己,卻看不到別人呢?
如果再被拋棄一次,蕭諾伊想自己也許會心碎而死也說不定。
心碎……中國的文字真的是博大精深。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詞,蕭諾伊還覺得好奇怪,心怎麼會碎呢?
但那天早晨,看到杜楚涵和Maggie從酒店裏一起走出來,才知道這兩個字多麼的精辟、多麼的貼切,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這兩個字更清楚地形容自己當時的心境。
那一瞬間,她的確聽到了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還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相親地點定在一家五星級飯店的二樓包間裏。
男方已經提早到了,看到蕭諾伊微微有些驚訝,打量了半天才說:“你,好像一位明星。”
待到彼此通報了名字,他才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你不會真的是‘風之韻’的蕭諾伊吧?”
蕭諾伊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低低垂著頭,冷淡淡地說:“就是我。”
“我是鄭克軒。”
“哦。”蕭諾伊漠然地應了一聲。
“我是Sea Stars的鄭克軒。”男人刻意加重了語氣。
蕭諾伊愣怔了片刻,才驀地抬起頭來,試探著問:“Sea Stars的大老板鄭克軒?”
鄭克軒緩緩點頭,來相親之前,他隻聽說是個家境不大好的女孩,三十歲還沒嫁人,估計也很普通,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蕭諾伊,同在娛樂圈,他當然知道她是誰,也聽到不少傳聞,可沒想到──真正見到本人,這個蕭諾伊倒是跟傳說中完全不一樣!
沒有屏幕上光鮮亮麗,瞳子很清澈,一看就很單純、沒什麼心機的樣子。
“原來鄭克軒也需要相親,那恐龍豈不是也要複活了?你該不會是在耍著我們這些小人物玩吧?”蕭諾伊瞪著他,滿臉的不悅。
娛樂公司最多的就是美女,而娛樂公司大老板居然要相親?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諾伊,你胡說什麼呢?”不明究竟的蕭母蹙眉輕斥,對鄭克軒賠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這個女兒被寵壞了,沒什麼禮貌。”
“沒關係,”鄭克軒擺擺手,看著蕭諾伊慢悠悠說道,“我之所以會來相親,是因為不想找娛樂圈裏的人,那個圈子的人大多功利心太重,我要找的是能跟我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太太,不是花瓶。”
“唔,我也是那個圈子的,今天你白跑一趟了。”蕭諾伊冷淡淡地說。
“那倒也不一定,”鄭克軒微微一笑,“我早就聽說過你,樸燁霖常常說起你和‘風之韻’其他成員的事。”
“我們不適合,娛樂公司的大老板,不適合我這種小藝人。”蕭諾伊斬釘截鐵地說。
“不要那麼武斷,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結果呢?”鄭克軒似笑非笑。
蕭諾伊怔住。
這頓飯總體來說吃得還算愉快,鄭克軒沒有什麼架子,為人彬彬有禮,斯文大方,蕭母對他貌似也很滿意。隻有蕭諾伊始終低垂著頭,懶得看對麵的男人究竟長得是扁是圓,弄得頸子酸酸的。
他說的那些輕鬆的笑話,她也毫不捧場。給她夾的菜,憑著本能囫圇吞下去,卻如同嚼蠟,渾然不知道吃的是什麼。分手的時候,鄭克軒跟她交換了電話號碼,蕭諾伊不認為他會對自己有興趣,覺得那隻是出於禮貌。
回家途中母親坐在車上問她:“諾伊,你真的覺得鄭克軒不適合嗎?”
“媽,你不是說地位太高的人,我們相處起來會很辛苦?”蕭諾伊垂著眼說。
“他不一樣,他是個好人。”蕭母慢慢說道,“你知道嗎,媽一個月前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被出租車刮到了,那個司機開車就跑了。是鄭克軒見義勇為,把媽媽送去醫院,不但墊付了醫藥費,還給媽媽雇了特護。你說,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都這樣熱忱,他得多善良啊。”她感歎。
“媽!你出了車禍怎麼不告訴我?”蕭諾伊變了臉色,在母親身上上下梭巡。
“就是一點小傷,沒什麼打緊,”蕭母安慰地笑了笑,又說:“我覺得他不錯,雖說年紀大了點,但一點也不顯老,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媽的眼光是不會錯的,你跟著他,以後一定會享福。”
蕭諾伊垂首不語。
“你年紀不小了,要找合適的人也不容易。男人三十歲是黃金年華,女人三十歲,就是積壓的倉底貨了,”蕭母勸道:“你喜歡唱歌,他是娛樂公司的大老板,你真的跟他在一起,無論那個圈子多複雜,媽以後都不用擔心了。”她拉住女兒的手,溫柔地摩挲。
蕭諾伊怔怔看著握著自己的母親的手,瘦瘦的,幹癟的,刺刺的,布滿了硬繭,那是一雙辛苦勞碌了大半生的手。
她的喉嚨哽住了,對著這樣的母親,她說不出違逆她心意的話。
第二天從Wave出來,一眼就看到一輛勞斯萊斯停在正門口,鄭克軒從車上下來,走到她麵前,“你好。”
蕭諾伊愣了愣,“你……在等我?”
“是啊,”鄭克軒斯文有禮地笑,“我想問你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想請你吃晚飯。”
“吃飯?我們有那麼熟嗎?”蕭諾伊指著自己的鼻子,很是莫名其妙。
“你說我們不適合嘛,我覺得,適不適合要交往過才知道。你願意跟我交往試試嗎?”
“可是……”蕭諾伊還是茫然不解。
“我們可以先試著做朋友,如果合得來呢,就繼續交往,如果合不來,就當多交一個朋友。”鄭克軒表情很誠懇。
“朋友啊……”
“是啊。”
蕭諾伊垂下眼。
“作為朋友相處,你覺得怎麼樣?”鄭克軒望著她。
蕭諾伊沉吟片刻,笑了,“好吧。”
淡淡地回答,心中卻有深深的傷……
和別的男人嚐試著交往,才是真的放開吧,放開那段無望的傷心的愛情。
這天,鄭克軒又來接她,忙完了正事的杜楚涵,正巧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黏黏糊糊,喋喋不休,看到那輛勞斯萊斯,微微變了臉色。
“杜製作。”鄭克軒下車,微笑著和杜楚涵握手。
“鄭總。”杜楚涵皮笑肉不笑。
“我約了諾伊吃飯。”鄭克軒笑吟吟。
“你們很熟嗎?”杜楚涵冷冷地睥睨著蕭諾伊。
“我們是朋友。”鄭克軒微笑著說。
“我都不知道,”杜楚涵看著蕭諾伊冷笑,“你還有鄭總這麼有本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