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諾伊!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陰冷冷的聲音在身後猝然響起。
聽到熟悉的語調,蕭諾伊猛地回過頭——她看到站在樓下陰影裏的杜楚涵。
“你還要和鄭克軒糾纏不清到什麼時候?”他咬著牙質問。
看到他惱怒的臉,蕭諾伊突然心情大好,揚眉笑著,輕鬆地調侃:“也許會永遠糾纏下去也說不定。”
“蕭諾伊!”杜楚涵鐵青著臉。
“他剛剛跟我求婚了哦。”淡淡的心痛在胸口蔓延開來,蕭諾伊笑著張開手心,炫耀似的給他看那枚戒指。
杜楚涵麵無表情地瞪著鑽石戒指,眼波比鑽石還要冷銳。
“我剛才已經答應他了。”蕭諾伊宣布著把戒指套上自己的中指,急促的語調連自己都要相信了,“恭喜我吧,我馬上就要成為Sea Stars的老板娘了。”
杜楚涵挑眉。
“你不恭喜我嗎?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呢。”
“蕭諾伊。”杜楚涵緩緩開口,“我真的錯得很離譜嗎?真的傷得你那麼重嗎?”
蕭諾伊愣了一下,才搖頭說:“不重要了,反正我都要跟別人結婚了。”
“看著你跟別人結婚,我還不如幹脆死了算了!”杜楚涵冷冷地說。
蕭諾伊突地打了個寒噤,也冷冷地回道:“就算是你死了,我也會跟別人結婚的。”
“是這樣啊……”杜楚涵低喃。
“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蕭諾伊抬腳往樓裏走。
“諾伊!”有點悲傷的呼喚,蕭諾伊咬牙,繼續走。
“諾伊……”帶著痛苦的語音,“是不是這樣……你就可以原諒我了?”
蕭諾伊猝然回頭。
杜楚涵臉色蒼白地望著她,胸口直直插著一把匕首,暗紅色的液體慢慢湧出來。
“杜楚涵?”她眨眨眼睛,像怕驚醒什麼似的,輕輕地喚道。
“諾伊……”杜楚涵聲音低低的,仿佛在歎息,嘴角噙著淒楚的微笑,“原諒我……好不好?”
“杜楚涵!”嘶喊著撲過去,顫抖著按住他的胸口,汩汩湧出的血竟然是涼的。
刹那間腦子裏一片空白,恐懼、絕望、悲痛、愧疚……排山倒海般湧上來,心裏那根最脆弱的弦在瞬間斷裂、崩潰,“杜楚涵!你別嚇我!我騙你的!我不會嫁給別人!我隻喜歡你!心裏隻有你!”淚水狂瀉而出,她嗚咽著哀號。
杜楚涵晶亮亮的眼瞳有水光閃爍,握住她的手,艱難地開口:“諾伊……”
“不要說話!你別說話!”蕭諾伊拚命搖著頭,手忙腳亂地摸電話,“我打急救電話!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顫抖的手指居然解不開滑動解鎖的鍵盤鎖,她不停地哭著,“杜楚涵!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有事!你要玩遊戲我就陪你玩遊戲,你要是花心,我就把那些女人都打跑,你不要死,不要流血,不要受傷……”
她哽咽著,好容易打開鍵盤鎖,還沒等撥通急救中心的電話,杜楚涵倏然抱緊她,剛買了沒多久的手機掉到地上。
“諾伊,別哭。”他溫柔地在她耳畔說。
“你幹什麼啊?!”蕭諾伊驚惶地想低頭撿手機,但他抱得緊緊的,她根本掙不脫,“快放開我!你必須馬上去醫院!”
她沒有看到,杜楚涵一直睜著的眼睛,從不落淚的眸中漸漸浮起了水汽,聲音微微哽咽:“對不起,諾伊,我沒有事,我不會死,你不要怕,我騙你的。”
“你別胡說!”蕭諾伊還在竭力撿著救命的手機。
柔柔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著反複說了好幾遍:“我騙你的,我沒受傷。”
她僵硬的身體才慢慢軟了下來,瘋狂空白的雙眸漸漸回複了一點生氣,怯生生地問:“你……沒事?”驀地醒悟過來,大叫:“你騙我?!”
杜楚涵慢慢抽出插在胸口的匕首,是拍戲用的伸縮匕首。
“杜楚涵!”蕭諾伊臉上還掛滿了淚水,猛地抬起腳,狠狠踹在他胸口,“你這個大混蛋!”
“哎喲!”杜楚涵痛苦地呻吟著,五官扭曲成一團,慢慢軟倒在地上。
“你就演吧你!”蕭諾伊恨恨地轉身便走,走了四五步遠,身後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她不放心地回頭,臉色頓時慘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杜楚涵嘴角有血溢了出來。
“諾伊……你還是給我叫急救車吧。”杜楚涵強笑著,她小學時候就是足球校隊,這一腳的力道蠻大的,胸口痛得幾乎要爆開,強撐著眼淚才沒飛出來。
蕭諾伊兩隻手抖得厲害,渾身都打著顫,嘴唇哆嗦著慌亂地扯開他衣服,胸口處一片烏青,眼淚頓時掉下來,滴在他心髒的位置,燙得他的心也跟著緊縮了,“杜楚涵,我我……”她囁嚅。
杜楚涵歎著氣把她抱緊,“別哭……不痛,真的。”
蕭諾伊哭得更厲害了。
蕭諾伊這一腳把杜楚涵踢進了醫院,雖然骨頭沒斷,內髒沒傷,但據說肺部受到衝擊出了血,休息了幾天,不知怎麼又引發了炎症,休養期無限延長。
以養傷無人照顧為由,杜楚涵輕易地就把蕭諾伊拐回家同居,並且趁她愧疚自責感瘋狂泛濫之際,成功地把她拐進了禮堂。
過了很久以後的某一天。
“杜楚涵,那次我怎麼會把你踢到出血呢?明明沒有用很大力氣啊,你是不是太虛弱了?”
“嗬嗬。”
“要不要每天早晨出去跑步鍛煉什麼的?”蕭諾伊還在為他的虛弱擔心。
“那倒不用啦,我也沒那麼脆弱。”
“沒那麼脆弱……”蕭諾伊咀嚼著這句話,突然不敢置信地大叫:“你該不會是……還是在騙我吧?根本沒有吐血?”
“那個……”
“杜楚涵!”
“吐了,不過不是血,”杜楚涵吞吞吐吐地說,“是番茄醬啦。”
“我就知道你這個大混蛋……唔……”憤怒的咒罵被什麼堵住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急促的喘息之後,“你就知道算計我!”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騙你了。”杜楚涵的聲音裏添了百分之二百的甜味劑。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杜楚涵很無辜地說。
“信你才有鬼!”蕭諾伊氣呼呼地抓抓頭發,突然想起一事,“昨天你說肚子疼,讓我給你按摩了半宿,都沒能去參加那個金唱片頒獎禮,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某人幹笑。
“我就知道!”蕭諾伊恍然大悟地暴走,“怪不得你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叫醫生!”
“嗬嗬,”杜楚涵心虛地賠笑,“鄭克軒也會參加頒獎禮,我不想讓你們見麵嘛。”
“你這個超級大醋壇子!”蕭諾伊掄起抱枕衝他劈頭蓋臉猛砸。
“哎喲!”杜楚涵捂著眼睛,痛苦不堪的樣子。
“怎麼啦?是不是什麼東西進了眼睛裏?”蕭諾伊慌慌張張地放下抱枕,手指顫抖著檢查他的眼睛,“我看看……眼睛很脆弱的……”
杜楚涵得意地一笑,一把把她抓到懷裏,抱緊,“你呀,我再騙你多少次,你還是會上當的,笨蛋。”
“你這個混……唔……”最後一個字又被什麼堵住了。
隆冬的北方,室外雖然是冰天雪地,室內卻春意盎然、風光無限。
番外
對杜楚涵來說,蕭諾伊是個意外。
他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還能遇到她,還能一眼就認出她。她跟小時候當然已經完全不一樣,長高了很多,皮膚還是微黑,臉部輪廓卻好看多了。雖然不是很漂亮,但眼睛又大又亮,原來扁平的鼻子也高挺起來,嘴唇厚實豐滿,看起來很性感。身材火辣辣的,讓人很容易就有些不太健康的想法。能夠認出她,杜楚涵也覺得很意外。
她的智商倒是沒有什麼長進,跟小時候一樣,依然笨笨傻傻的,但看起來比小時候可口多了。當然,還遠不能和娛樂圈中那些妖嬈嫵媚的女子相比。
但她自有她的魅力。
就像吃慣了鮑魚魚翅的人,偶爾也會想嚐嚐清粥小菜。對杜楚涵來說,蕭諾伊就是一道清粥小菜。
開始隻是想逗著她玩玩的,像小時候一樣,被欺負了,還傻傻的樣子,蠻有趣的。發現她在音樂上的天賦以後,杜楚涵是真心相幫她做音樂,那是出於音樂製作人的本能。他堅信,她是一塊璞玉,雕琢出來,一定會大放異彩。
但她笨笨的、呆呆的、從未被人采擷過的樣子,實在是太誘人了,笨到一定程度,也許就是一種別樣的誘惑。
杜楚涵忍不住就品嚐了一下,在拍MV的時候,光明正大地吻了她,比他想象中還要甜美的滋味,讓他忍不住還想嚐得更多。
當然,拐她一點都不難,就像一個人每天都走直線,不懂得拐彎,你隻要站在路中間等她就可以了,幾乎不用動什麼腦筋。所以,他用循序漸進的溫存,編織了一張網,輕易地就把她困在網中央。
他以為,蕭諾伊是自己的獵物。
杜楚涵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他很喜歡狩獵的感覺,見到感興趣的,就要捕獲。但他沒什麼耐性,當他覺得遊戲玩得差不多,在獵物身上,再也找不到新的樂趣以後,就會毫不猶豫地丟棄到手的獵物,然後另外尋找新的目標。說白了,就是始亂終棄,毫無責任感。
很快,跟蕭諾伊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似乎應該換人了。但他沒有跟蕭諾伊提出分手,不知道為什麼,每當他要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心都會覺得悶悶的,不舒服。
像個忠心的寵物犬,蕭諾伊其實很好養,稍微對她好一點,就燦爛得跟什麼似的,偶爾受點委屈,她也不會計較。他說什麼,她都堅信不疑。在他交往過的女伴當中,她是最沒心機的一個,完全不懂得利用他得到什麼好處。
不過,蕭諾伊提出要他去見她母親的時候,他知道必須結束了。他討厭被束縛的感覺,他喜歡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絕不願意給自己套上任何羈絆。
他很快有了新的目標,Maggie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聰明,功利心強,懂得在他身上適時地撈各種好處,兩個人在一起勾心鬥角,生活總是充滿了嶄新的激情和刺激。這才是他要的快樂,笨和單純,是多麼的無趣啊,一眼就能看到心底去,還有什麼可以挖掘的?
沒有和蕭諾伊說清楚,就和Maggie在一起,其實壞了他的原則,但麵對她,他就是說不出分手的話。也許因為曾經是同學和青梅竹馬吧,他想用自然而然的冷落,拉開彼此的距離。
然後蕭諾伊去了美國,她從美國回來那天,杜楚涵和Maggie享受完海鮮大餐回來,一眼就看到冰天雪地中坐在自家門前睡熟的女子,心髒在那一瞬間,莫名地抽搐了,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心疼。
那個女子,明明比他交往過的所有女人看起來都要鈍鈍的、粗粗的,還很堅強,杜楚涵都不知道他的疼痛感從何而來。
難道笨到一定程度,也會成為一根刺?
和蕭諾伊舊情複熾的那段日子,是他最開心的時光。他喜歡她單純、沒有心機地對自己笑,喜歡撫摸她光潔的肌膚,喜歡嗅她頭發的廉價洗發水味……
難道笨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種性感?
在酒店門口,蕭諾伊打了他那一記耳光,他又覺得痛了,痛的不是臉頰,而是心髒的部位。
她痛苦的慌亂的瞳子,暴怒的受傷的表情都讓他覺得痛……
他很清楚蕭諾伊的性格,他知道他們之間也許走到了盡頭。這本該是他期待的結局,他卻無法接受。
蕭諾伊失蹤後的某一天,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是他曾經帶她去過的那片美麗的小湖。
他們就坐在湖畔,陽光溫暖地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蕭諾伊的頭搭在他肩上,淡淡的呼吸噴在他頸項間,四野無聲,萬籟俱寂,偶爾有枯葉飄落。
他覺得,非常的幸福。
然後,他從夢中驚醒,身邊空蕩蕩的,她不在。
他再也無法睡著,胸口窒悶地痛。
淡淡的月光彌散在身上,就像那個人最澄澈的眼波。
也許不隻是他編了一張網,她也編了一張網,不知不覺間,他就被困在網中央,無處可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