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2 / 3)

公司在十三樓舉行大型宴會替蕭囂慶祝,主持人送上話筒讓蕭囂講話,他掃視一眼眾人,激動地道:“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和鼓勵,此時此刻,我隻想說一句話:爺爺,您放心,我沒有辜負您的心血和期望。”說完就匆匆走下台去。眾人熱烈地鼓掌,大家都在他眼中看到閃動的淚光,甚至有許多人也忙著擦眼淚。旭陽拍得手心生疼,視線模糊,嘴角卻掛著動人的微笑。她還記得他那張誓言做真君子的字條,記得他在蕭向陽墓碑上灑下的淚水,記得他坐在病床上處理公文的樣子,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辛苦努力得來的。蕭總,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燈光在旋轉,酒杯在旋轉,人影在旋轉,旭陽和江濤在舞池裏旋轉。於誌偉挽著總機小姐,靳朔挽著佟天嬌,蕭囂挽著虞薇,也在舞池中旋轉。蕭囂換了一件簡單的天藍色套頭膠衫,灰色長褲,頭發略長些,好像很久沒整理,有些頹廢,在這種場合卻該死的酷。旭陽的目光幾次和他相碰,撞出熾熱的火花。舞池裏的蕭囂,仿佛是另一個蕭囂,沒有顧慮,沒有恐懼,沒有悲觀,沒有理智的蕭囂。

虞薇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惹得他大笑,那笑容那樣刺眼,刺得她眼睛發疼,發脹,發酸。

江濤俯下頭貼著她的耳朵道:“別那麼明顯,好歹現在我是你的男朋友,總要給我留點麵子吧。”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哀哀歎息。

“別這樣嘛!振作一點,我們都站在你這邊。再說,就算Joe不要你,還有我呢?”

“別跟我開玩笑,我沒心情。”

“真的,”他誇張地露出受傷的表情,“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麼?”

她被他逗笑了,“拜托你,別一副怨男的樣子,我看了想笑。”

“唉,”他翻了個白眼,“這麼快就點破了,沒意思。”

下一支曲子響起的時候,蕭囂的懷裏換了另外一個女孩,那女孩很年輕,笑起來很甜。蕭囂輕輕地擁著她,笑容好溫柔好體貼。旭陽心裏湧上委屈,靳朔還說什麼他被她刺激得命都不想要了,她看他過得倒挺好,每天都有一群女孩子用愛慕的眼光看著他,想方設法地跟他搭話,還偷偷地送巧克力、千紙鶴、幸運星、風鈴……現在的年輕女孩都不懂什麼叫矜持麼?都沒見過帥哥麼?像她身邊的江濤不就比蕭囂條件還好,為什麼不見女孩子跟在他屁股後麵尖叫?

幾曲之後,旭陽到座位上休息,江濤去給她取飲料。靳朔上來拉住江濤說了些什麼,旭陽根本不關心,她的眼睛還在圍著蕭囂轉,他今晚已經換了六個舞伴了,而且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漂亮。這人!又不是沒見過漂亮女孩子,幹嗎戀戀不舍地跳個沒完?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麼?不知道自己不能太勞累麼?

江濤將飲料遞給旭陽,她接過,看都沒看他一眼。蕭囂是不跳了,可是他站在一群女孩子中間談笑風生,好像是講了什麼偉大事跡,惹得那群女孩子眼睛裏頻頻冒著紅心。她突然覺得飲料好酸好酸,酸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江濤突然抬起她的下頜,大聲道:“林旭陽,到此為止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把你的眼淚流給該看的人去看。”他憤憤地轉身而走。

“江濤。”旭陽愣了,他怎麼了?原來的劇本不是這樣的,他應該找機會當眾吻她,引得蕭囂醋勁大發,怎麼他先發起脾氣來了?

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他們倆。旭陽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追出去。

“江濤,江濤……”她在電梯前麵追上他,喘得說不出話。

江濤沉痛得看了她一眼,道:“別再找人演戲了,你的眼睛裏除了蕭囂誰也看不見,又何必傷害無辜呢?別人也有感情啊!”

電梯在她麵前關上,下降,她怔怔地站著,咀嚼江濤的話。她傷害了他,傷害了一個無辜的男人!即使最初他就知道她的目的,但還是對她動了情。為什麼感情總是這麼無奈?為什麼命運不能任人左右?為什麼她不能咬一咬牙放棄蕭囂選擇江濤算了?可是,想到不再愛蕭囂,想到與其他男人幸福生活的時候,他一個人麵對疾病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懼,她就痛得全身抽搐。愛他啊,愛得好心痛,愛得好無力。

旭陽的心神飛了,茫茫然地開始遊蕩,她跨進電梯,隨意按了一層樓,隨意走進一間房,找個角落把自己蜷起來,將頭埋進並攏的膝蓋之間,任思緒自由飄蕩。從她第一次見到蕭囂開始,到今天將近四年,這四年中有三年的空白,有最初的厭惡,有重逢後的刮目相看,有生病中的同情和擔憂,有舞池中的熱力和震撼,有壓抑哭泣絕望,有驚喜甜蜜失望,有怨有恨有心痛,有一切她二十七年中不曾經曆過的東西,重要的是,有戀愛的感覺。她明確地知道她愛他,不要問為什麼,不要問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是知道她愛他。

有人進來了,在她身邊蹲下,環住她的肩背。她抬起頭,看到蕭囂憐惜且心痛的雙眸,他低啞地道:“你像隻被主人遺棄的貓。”

不,她不是被遺棄了,是自我放逐。放逐著,放逐著,便找不到回去的路。在步行街上,他撿到她;在江邊,他撿到她;在這裏,他又撿到她。

他長長歎息,深深地望進她眼底,“為什麼你不快樂?為什麼你找不到幸福?”

她呢噥著:“因為我愛你,因為能給我幸福和快樂的人不要我。”

“我給不了你幸福,我隻會帶給你痛苦。”

“你能的,隻要你願意。我不在乎幸福是否長久,至少我得到過,但是你不給,我就一輩子也找不到。”

他放開她,“你不明白。”

她抓住他的手,“是你不讓我明白。”

“旭陽。”他重新與她對視,“試著忘記我,試著去愛另一個人。”

“我試了,我試了,”她抱著頭喊,“我真的試了,但是不行。跟他們吃飯我想你,跟他們逛街我想你,跟他們跳舞我想你,甚至跟他們上床做愛我喊的也是你。”

他猛然拉過她,堵住她的嘴,以他的唇。他一邊吻她一邊喃語:“你真傻,你真傻,你真傻。”

她在吻與吻的空隙間回答他:“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嗯?”

“愛我,盡你最大的努力愛我,愛到你無法再愛的那一天。”

他打散了她的秀發,埋進她的耳畔,“你是生來折磨我的。”

她低呼一聲,緊緊地摟住他,在微笑中流下眼淚,她知道他終於妥協了,她終於戰勝了他的心結。愛情,可以戰勝對死亡的恐懼,那麼,還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呢?

他輾轉纏綿地吻著她,傾注幾個月來的壓抑和相思,吻得她幾乎窒息。在失去控製的前一刻,他離開她的唇,將她的頭壓進自己的心口,平息彼此強烈的欲望。好久之後才懊惱地道:“我真想馬上帶你離開。”

她抱著他的腰,喘息道:“那我們就離開,辜副總會想辦法幫你解釋的。”

“好。”他攬著她一齊起身,偷偷地溜向停車場。

發動引擎,他突然轉過頭來,極其慎重地問:“你真的跟他們上床的時候也喊我?”

“哦,嗬嗬。”她垂頭悶笑,吻了吻他的唇角,貼在他耳邊小聲道:“我跟他們坐在床上談論我有多麼愛你。”

看著蕭囂的車離開,江濤在靳朔的車後坐探出頭來,得意地道:“怎麼樣?我的演技不錯吧!”

天嬌道:“還不是我的主意出得好?”

靳朔笑道:“想邀功,改天跟Joe說去,我這裏沒賞。”

江濤道:“現在就去跟他要,怎麼樣?”

靳朔道:“你現在敢去打擾他們?我打賭Joe會把你從窗戶踢出去。”

天嬌笑道:“Joe我不知道,不過如果我是林旭陽,就拿把刀砍你。”

江濤摸了摸鼻子道:“那還是算了。”過了一會兒又諂媚地笑,“Jackey,幫我約秦昭出來怎麼樣?”靳朔和天嬌相視一笑,做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

林旭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對疾病的恐懼,是在他們同居後的兩個月。盛夏時節,天氣酷熱,她一天要衝四五次涼,他更誇張,最少十幾次,有時候在冷水裏一泡就是半個小時,仿佛血管中奔騰的是蒸氣。他一直沒有親口告訴她他的病,她也從來不提。

他又進去半個小時了,她怕他著涼,敲著浴室的門喊:“蕭,出來吧,再泡皮膚就要縮水了。”

“哦。”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著。

她剛轉身,就聽到“咚”一聲巨響,伴隨著嘩啦嘩啦的聲音,還有他的悶哼。

“怎麼了?”她急忙拉開門,看到他滑倒在地,扯掉了梳理台上的架子,雜物掉了一地。

“小心點嘛,這麼大的人了還跌跤。”她笑著去扶他,當看到他身上的血跡時,她笑不出來了。他滑倒的時候碰破了右臂和腰,梳理台上的雜物掉下來時在他身上劃出幾條傷口,數道傷口同時在流血,他的臉迅速蒼白了。

“我的天!”她驚呼,抓過廁紙就要去按他的傷口。

“別,”他大喊,“別用那個,去找酒精棉和止血藥。”

“哦。”她衝進客廳,翻出藥箱,衝回浴室,血已經流了一地。她顫抖著幫他上藥,小心地不讓手指碰到傷口,一瓶止血藥幾乎被她用光,細微傷口處的血勉強止住了,更多的藥粉被血流衝走。

他虛弱地靠著浴缸邊,冷靜地道:“旭陽,去叫救護車,順便給簡醫生打電話。”

“哦,好。”她手忙腳亂地衝回客廳,手指一直在顫,按了三次才按對,等到放下電話,她覺得雙腿似乎都支撐不住身體了。她用力捏了一下手心,匆匆跑回蕭囂身邊。他閉著眼睛,臉色慘白若紙。“蕭,”她輕輕地捧住他的臉,輕觸他灰白的唇,沉聲道:“跟我說話,不許昏過去,聽到沒有,你要跟我說話。”

他努力撐開眼皮,試著開玩笑,“聽到了,你那麼凶,我想聽不到也不行啊。”但是血液帶走了他太多的體力。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他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

救護人員用最快的速度給他止血,簡醫生趕到醫院,立刻進行抽血化驗。化驗的程序很繁雜,要24個小時才能出結果,但是止血一小時之後他就開始發燒,體溫迅速上升到40度,靜脈注射消炎也不見效果,高燒維持39度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