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大結局(2 / 3)

連落開始擔心了,每天電話撥得不停,反反複複的撥,她知道撥不通,可就是抱著一絲希望和僥幸。

一直沒睡好,也不想會房間,抱著周躍坐在客廳不肯上樓。周母看著心疼啊,你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落落啊,上去睡覺吧,孩子也要休息啊。老三指不定明天就回來了,你坐這裏等也不是辦法啊。”周母又走過去說。

連落就是想著或許周湛三晚上能回來,可心裏忽然怕得很。婆婆走過來她那眼淚就跟著來了,抬眼看著婆婆說:

“媽,他說四天就能回來的,都一周了,他從來沒有說話不作數過……今早上起來我眼皮就一直跳,心裏慌得可怕,媽媽……”

這說著說著眼淚就滾了出來,周母趕緊擺手說,“胡說什麼呢,老三做什麼都分寸的,以前沒成家的時候出差還有出去一兩個月的,還不是好好的。這回肯定是事情忙,你放心,老三心裏是掛著家裏的,事情忙完了回來就快了,他們是坐私人飛機去的,就是這半夜忙完了,都能回來,你別東想西想,啊?”

連落那眼淚忍不住啊,一哭身體就跟著抽,周躍在她懷裏動了動,醒了。撇著張嘴咂巴了兩下,‘哇’一聲哭了出來。

兒子哭了連落那就更收不住了,說不清楚心裏在難過什麼,抱著孩子一大一小哭得個天翻地覆似地。

小雪和老四早睡了,老四這兩天才回來,人夫妻兩個這剛睡下了,樓下那哭聲就響起來。兩人都沒說話,趕緊整理了下披著衣服下樓去。小雪剛走,周寒也醒了,看樣子很不高興,緊跟著也開始哭。

小雪瞬間一個頭兩個大,歎了聲,周老三不就是出個差嘛,至於嘛這?看看這家裏都成什麼樣兒了?

老四讓小雪哄孩子,他下去看看。

一家人這又出來了,連落看大家都出來了心裏愧疚,可就是忍不住。這晚上周躍一直哭,哭累了能安靜一會兒,大人以為他睡著了一起身又開始哭,哭得忍心哇涼哇涼的。

以往這孩子老四能哄,隻要老四一抱著準沒事兒,可今天不行,怎麼哄都不睡,一個勁兒的哭。

周躍會說的話不多,可就一個勁兒的喊‘爸爸’,手也往門外指,邊哭邊依依呀呀的喊,連落跟著急,心裏也毛慌慌的。從老四手裏接過孩子緊緊抱著,眼淚就跟溪流似地關不都關不住。

這一晚上誰都沒睡好,周寒後半夜睡著了,小雪終於脫身把門關嚴實了不讓周躍吵著周寒。小雪走進屋裏,陪著連落,周母也沒走,就陪著媳婦孫子。

周父身體不大如前,後半夜實在撐不住了就回去眯了會兒。老四一直守著,心想周老三也夠強大的,怎麼能影響一個女人影響到這麼大?讓一個有自己思想的女人這麼依賴他,也算是本事了。

周躍一直哭,連落就怕孩子生病,擔心得不得了,連夜又叫了醫生過來。沒查出什麼毛病,可孩子還是哭啊,哭得一家人心都碎了。

直到早上周躍才漸漸停止了哭聲,小臉通紅通紅的,像是睡著了。周躍睡著後周家上下總算鬆了口氣,養個孩子怎麼這麼不容易呢?

老四對小雪說,瞧吧,還生不生兒子了?兒子就是不如女兒好養,看看周躍就知道了。

小雪那心裏也不好受,畢竟連落同她親啊,周躍從出生她就抱在手裏的,都是周家孩子,她也真心疼著的。心裏跟著煩,推開老四自己蜷縮著睡了。

小雪就覺得周家男人不是東西,一個個都冷漠得很,就是她們女人心軟,婆婆、她、連落,真是作孽啊,怎麼就嫁了周家男人?

想著連落心裏又酸得很,又把周湛三怨了一通,家裏也不缺那點錢了,還掙什麼?不出差少賺點能死人嘛?他倒是一出去就海闊任魚遊天高任鳥飛了,有沒有想過家裏的老婆孩子?真是太沒良心了。

周湛三回來時候飛機出事了,在南太平洋上空忽然墜機。墜機前還能同京城機場保持電聯,飛機機械出現問題,請求急速救援。然而京城的救援剛出發,那邊一切消息就被阻斷。

第二天經航空局確認,往返南太平洋中某個島嶼的一架私人飛機墜毀,消失在南太平洋經過兩天的搜尋目前沒找到任何幸存者或身亡者。經機場確定飛機上眾人的身份,核實除周家長子外還有其秘書,以及京城幾位房產大亨。

這一消息被證實後京城一片嘩然,當警局將消息告知周父時,周父差點沒緩過神來。

周母當場暈倒,周父抖著音問了幾句,電話直接滾在地上,瞬間攤在沙發上。

“老三、沒了……”

小雪瞬間站起身,驚得人渾身顫抖,她第一反應是連落怎麼辦,周躍怎麼辦?驚慌失措的轉身往樓上走。老四抱著周母,伸手即刻拉住小雪,眼睛一片赤紅:

“別告訴她,先、瞞著……”

小雪瞬間眼淚就滾了下來,能瞞得住嗎?雙手捂著臉,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連落,遲早會知道的啊?

“先送媽去醫院吧。”小雪哽咽說。

周父有些站不穩,站起來的身體又倒了下去,已經是老淚縱橫,白發人送黑發,沒想到這是會發生在他身上。周家向來秉著良心做事,從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會遭這麼大的罪?

老四雙目通紅,咽了下,說:“爸,別告訴連落,我先送媽去醫院,然後親自走一趟,我相信這事肯定哪裏出了錯,三哥的人都是……”

他自己都說不下去,哽咽了句,周湛三用的人都是精英,即便有風險,也有能力把危險降到最低。可老四這時候確實莫名的害怕,說不出來的感覺,抹了一把淚,抱著母親大步走了出去。

小雪一回頭,就看到連落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小雪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兒裏飛了出來:

“連落!”

老四抱著母親在門口停下來,轉看去,就看到連落跟物體一樣‘哐哐’滾到在地,滿頭是血。老四心跟著陡然一震,又抱著母親慌了。家裏除了帶病的父親就他剩這麼一個男人,什麼事都還得他拿個主意,可如今這心一下子亂了套,渾身不由自主的抖得厲害。

“打電話,大醫院電話啊,愣著幹什麼?”老四從來就沒有這麼大聲吼過,這人壓根兒來說根本就沒有脾氣,可這一刻慌了,怕了,千斤巨擔毫無預警的朝他砸了過來。

小雪跑向連落抱著滿頭是血的人邊抖著手打電話,眼淚跟線珠子一樣嘩啦嘩啦滾,電話打完手機一甩,抱著連落一下一下的抹去她臉上的血。

“連落,那都是假的,騙人的你別信……”

周寒也哭,樓上周躍也在哭,偌大的周家再一次被哭聲搶占,空氣中都彌漫著悲傷和死亡的氣息。連落就一直張著嘴,沒有聲音,眼淚混著血一起滾滾躺下。

周家一天之內兩個進了醫院,周家的事京城都沸騰了,全京城都在可惜,才三十來歲,天之驕子啊,商業圈裏多少年才出這麼一個大成的人才,就這麼沒了,是京城的損失,更是投資界的損失。

而周家完全亂了套,兩姑姐就在警局守著不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什麼都沒找到就判斷人了,這誰能信啊?可警局也有難處啊,航空局那邊傳過來的資料就是這樣,總不能讓人去南太平洋海底撈人吧,開玩笑呢。

航空局那邊說得很清楚,墜機前航空員發出過求救信號,說明了是機械故障,在去南太平洋時遇到強氣流以致飛機受到重創,在回航時才發現發動機出現故障。誰都知道發動機是飛機的心髒,一旦出現故障失去動力就會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

可警方跟兩女人解釋不通啊,老四拿了一手的資料,心裏震痛不減,明明在返航前飛機就已經出現技術故障,為什麼還有冒險回來?飛機墜海,消失在南太平洋是不可能打撈的,那麼廣褒一片海域,沒有確切的失事位置,在哪裏去搜尋?

老四知道無果,可還是派了兩隊人南下,隻是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連落房裏就沒離開過人,就是怕她做傻事,從她醒來她就沒說過一句話,也沒再流淚。身邊人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不吃不喝,也不哭,周家人輪番守著,連家那邊也經常來人。醒來幾天了,一直打著營養針,不讓任何人碰她和兒子,自己抱著。

周躍這幾天也出奇的不哭不鬧,直喊餓,喊得周母那眼淚跟著嘩啦嘩啦的滾,這都作的什麼孽啊?

病房裏安靜下來,前後五分鍾不到,周母再回去連落就不見了,周躍也不見了。周母手裏的東西‘哐’地一聲砸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全院找,又打電話給家裏。

周家人才輪流的,這才回家就出了這樣的事二話沒說又跑回去。老四直接報警了,全城都翻了個遍,所有人都在,就連連二婆家齊家都全部出動到處找。

海邊。

連落連夜抱著周躍到了這裏,她想去南海等的,可去不了。一直坐在沙灘上雙眼無神的望著海平麵,總覺得他會在下一刻就出現。

從早到晚,又到天明,海灘邊做生意的人昨天就看見個女人抱著孩子坐在沙灘上,今天來這麼早那女人還在。就跟身邊老婆猜著,那女人是不是精神受了什麼刺激,讓老婆多留意著點,可別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

做生意的女人也朝海灘上看去,都是當母親的,看著確實可憐啊。點點頭,邊整理著攤上的小玩意。不是節假日,來海灘邊玩的孩子不多,所以生意也不是很好,可為了生計,還是得出來擺攤啊。

連落本來以為自己很能幹,她一定能等到周湛三回來,可等了一天了,算算時間他已經走了整整兩周,就從來沒有離開她這麼久過。

她等不下去了,望著寬闊的平靜的海麵,眼裏一片空洞。

站起身來,抱著周躍,用臉頰緊緊貼著兒子冰涼的小臉。親著兒子的額頭說:

“躍躍,我們去找爸爸好嗎?”。

周躍可能是餓了,渾身冰涼冰涼的,小手揉揉眼睛,雙手抱著他媽媽的脖子,沒出聲。連落笑了,淒美而悲涼:

“我們去找爸爸。”

然後一步一步朝海裏走去,她說,“三哥哥,你不回來,那我帶著兒子來找你好不好?”

深秋的天灰蒙灰蒙的,連跟著人的心情都被蒙了一層灰布似地,看不到陽光。冰涼的水刺痛了脆弱的皮膚,連落絲毫沒感覺到冷。仿佛已經看到冰涼的水中,周湛三朝她伸手的樣子。

水過半身時周躍開始鬧了,雙手揮動著,抓著連落的頭發,“媽媽,媽媽……”

連落抱緊了周躍,好脾氣的輕輕哄著,“別哭,躍躍乖,我們很快就能看到爸爸了,躍躍別哭……”

對周躍來說,他或許不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可他知道爸爸意味什麼。即便是孩子,在麵對即將吞噬自己和媽媽的汪洋大海還是怕的,不停的哭,拳打腳踢的不依。連落緊緊抱著孩子,她說了要帶著孩子去見他,她會抱得緊緊的,不會鬆開。

沒有他,心就跟死了一樣,活著也沒多大的意義,她想過要是自己走了就留下兒子,兒子無父無母將來一個人生活多艱難?還不如帶著兒子一起走,這樣他們一家人還能早點團圓。

她真的沒有太傷心,就是有點恨他說話不算話,說好了會很快回來的,可他又不回來。其實也沒關係了,人生本來就這樣,她反複無常,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她一點也不怪他,他回不來最不想的一定是他自己。她要理解他,所以她去找他,回不來有什麼關係?他們一家人同樣還能在一起。

找人的還有蔣赫南,將河南的車開到海邊時直接問了那擺攤做生意的,蔣赫南剛到,後麵老四和小雪也來了。

擺攤的女人聽蔣赫南的話又反複看了看照片,確實沒見過,搖頭說,“沒見過長這麼漂亮的女人,不過那邊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從昨天一直坐到今天都沒走。”

蔣赫南順方向看過去,那女人也看過去,立馬驚了一大跳:“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這一喊倒是把周圍擺攤的人全都驚動了,蔣赫南心底突突直跳,傻女人傻女人!死了能解決什麼?周躍還那麼小,她到底想幹什麼!

直接從綠籬上跨出去,沒從石梯上走,翻身從高牆上跳下去,大步朝海裏跑去。連落漸漸的隻剩頭和脖子了,周躍應該是被凍的,不停的在動。

“連落,連落你給我站住!”蔣赫南大聲咆哮,脫了外套一把往地上甩,接著就朝海裏跑。

後麵老四和小雪緊跟著跑過來,緊張得心跳都快停止一般,大聲喊著,這個傻子,怎麼這麼傻啊,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著起碼還有絲希望啊。

“連落,落落啊你不顧自己也要為躍躍想想啊,他是三哥唯一的兒子,是周家唯一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自私,連累孩子啊?”小雪拚死要往海裏跑,頭發散亂得跟瘋子一樣,老四手勁大得驚人,連連把人拉回來。

蔣赫南總算在連落沉下去的前一刻把人拉住了,手臂圈著大人和孩子要往回拖,連落喝了不少水,孩子也給凍得渾身發紫。

“為什麼拉我?我隻是去找他而已,為什麼要拉我?”連落目光渙散沒有任何焦距。

蔣赫南一頭一臉的水,雙目通紅,伸手把大人和孩子一起抱了起來大步上岸。

小雪下一刻就衝了過去,把周躍搶過來,脫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周躍身上。周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聲音都出不來了。

蔣赫南看著連落慘白死灰的臉,緊緊抱住她,傻女人傻女人!他是恨不得幾耳光打醒她,可她臉上的淒涼和死灰叫他不忍心,心跟著狠狠痛起來。手抹著她的臉,眼眶也紅了。

周躍哭得厲害,連落忽然動了,伸手要孩子,小雪滾著淚把孩子還給她。連落抱著周躍,輕輕的喊。周躍一開口就要爸爸,大概是剛才被他媽媽嚇著了,現在有點抗拒連落,一個勁兒的叫爸爸。

連落也跟著叫爸爸,可忽然開始失心瘋一樣,大聲吼著:“爸爸沒了,爸爸沒了你知不知道?你就知道哭,你哭什麼呀?爸爸沒了,爸爸沒了!”

聲嘶力竭的大吼,眼淚狂飆,周躍哭得整個小身子都抽了。連落推開蔣赫南,東倒西歪的爬起來,抱著孩子往海裏跑:“找爸爸,我們找爸爸……”

“連落,連落……”

“連落……”

蔣赫南和小雪、老四緊跟著追過去,蔣赫南一把扯回連落,把孩子同連落拉進懷裏緊緊抱著。

“爸爸還在,我來當爸爸好不好?落落,讓我當孩子的爸爸,我可以的,落落,我們回家,我們帶著孩子回家。”蔣赫南抱著連落灼熱的淚盈滿眼眶。

還是回了周家。

連落病了一周,周躍也病了。這一周內都是周母在看著周躍,時時刻刻都盯得緊緊的,想罵連落這個沒良心的,怎麼當媽的,再怎麼絕望,也不能帶著孩子去死啊。

可話到嘴邊還是出不了口,看著連落那不成人樣的樣子就隻剩滿眼滿眼的淚。連落也不要孩子了,病勉強好了,能起床。白天偶爾看看孩子,什麼也不做,就坐著發呆,就跟行屍走肉般,讓吃飯就吃飯,幹什麼就幹什麼。周躍要媽媽時她也不抱了,就那麼悶著。

以前多靈活一人,現在就跟傻子一樣。

白天是勉強過了,可晚上過不了,好不容易睡著,不到五分鍾就從夢裏哭醒過來。

幾天下來一到晚上她就抗拒,就怕,覺得黑夜會把她吞了。房間裏哪裏都是周湛三的味道,就跟他還在身邊一樣。晚上坐著睡不著,慌得可怕。到後幾天她開始整夜的做惡夢,每次都從夢中嚇醒,哭喊得很大聲。

周母和小雪多少次都被她嚇醒,披著衣服就推開門看她。連落慘白的臉,滿臉是淚,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一碰她就嚇得尖叫,又哭又喊。

周母老淚縱橫,站得遠遠的。她是怨連落沒照顧好孫子,可連落自己傷心啊,她哪裏還怪得過來?

小雪心疼得跟刀割似地,抱著連落不斷的哄,不斷的說話,把人從被子裏解放出來。

小雪陪連落睡了幾晚,連落是睡著了的,可睡著後都在流淚。小雪看著心疼得難受,經常抱著被子默默滾淚。一個男人是一個家的天啊,男人沒了,這家的天就塌了,周湛三不敢說是什麼大慈善家,可也不至於要遭這種報應啊。

之前的怨變成現在的恨,人是沒了,可看看他把這個家弄成什麼樣子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連落精神遭的一塌糊塗,根本沒法睡,半夜就抱著小雪哭,問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她在想是不是她這條命多餘的,所以老天要把他的命收回去。一開始的傷心到如今的恐懼,連落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離開房間。

她不敢再回房間,不敢再看到任何有關周湛三的東西,一見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小雪覺得連落瘋了,連落不瘋,她都要被弄瘋了,抱著連落又哭又哄:

“你別鬧了好不好?連落,你別哭了,誰離了誰不能活啊?你當初那麼自信的,你不是不在乎任何人嗎?一個周湛三而已,周湛三沒了還有別的男人,隻要你願意,男人多的是。連落,我求你了,別在折磨我了好不好?”

連落覺得大家都不理解她,她覺得自己世界坍塌了,一個人的聲音會被重複到好幾十個人在說,自己的認知也在一點一點改變。一到晚上就跟被魔纏身一樣恐懼,她努力想驅趕這種恐怖的感覺,可是力不從心,整個人就跟被某種力量主宰一樣。

她不要在周家,不要再在這個地方,充斥著他的氣息的地方如同牢獄一般將她困住,她害怕點點滴滴的回憶在她一不小心的時候就突然跑出來沁滿整個神經。那種抓不住握不緊隻能靠回憶溫暖著的人,讓她無助得想撞牆。

如果她沒有意識該多好?沒有意識就不會每天麵對這一切這麼痛苦,也不會每天時時刻刻都看到他在眼前的身影。

小雪抱著連落哭得傷心欲絕,連落隻剩進出的氣,厚重的黑眼圈和慘白死灰的臉讓她此刻看起來跟死屍一樣恐怖,仰著頭望著天花板,滿眼滿眼的淚無聲無息的滾落。

連落望著天花板上周湛三的臉,眼睛一閉,暈倒在地。

老四把連落抱回房間,小雪整個人憔悴不堪,靠在門口捂著臉哭。人生怎麼會這樣呢?連落沒做錯什麼,為什麼這麼年輕就沒了老公?這不是變相的在要她的命嗎?

老四關了門走出來,伸手把小雪拉進懷裏,他知道她在怕什麼,輕輕拍著她的頭說:

“我會活得好好的。”

小雪有一刻甚至想,死了老四都要好些。可事情不到那一天,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抱著老四哽咽說:

“連落好可憐,周躍好可憐,他們以後怎麼辦啊?”連落還這麼年輕,周躍還這麼小,怎麼辦?該怎麼辦?從來沒有認為一個家會是這麼重要。

現在的衝擊來得太猛烈,讓這個代代輝煌的周家差點一蹶不振。

連落還是驚醒的,一醒來眼前黑洞洞的,滿腦子的人影。嚇得從床上滾下去,她要離開這裏,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裏。留在這裏她隻會更無助,她會瘋掉的。

周躍和周寒兩人有一間小房間,盡管孩子小,可已經讓他們離開大人了。這房間是周寒的,現在連落帶不了周躍,晚上哄周躍睡著後把他放在周寒床上,讓兩孩子一起睡。

連落推開孩子房間,抱著周躍就往外跑。沒有別的想法,她就想要離開,走得遠遠的。

周躍被連落抱著‘哇’地一聲響亮的哭起來,樓上的人一聽猛地睜開眼來,這一個月來周家人人心驚膽顫的,就怕一個沒看好發生什麼意外。這一聽孩子哭,各個房間都開門了。

周母周父、老四小雪緊跟著走出來,一看孩子房間門是開的,嚇得周母差點閃了腰。樓下連落已經開門出去了,周母老命都不顧,趕緊往樓下追去:

“她抱走了周躍,快,老四,把她抓回來,我的孫子啊,我周家的命根子啊…”

老四幾步追出去小雪也顧不得周寒哭了,直接追上去,一邊扶著周父一邊攙著周母跟出去。

“連落啊,你到底要怎麼樣啊?你還不夠嗎?別鬧了,別鬧了!媽求你別鬧了,連落!”痛失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周父周母就不傷心?最初對連落的容忍到現在真的是累了,本來人就上了年紀,哪裏受得幾個折騰?

“連落,你行行好,別鬧了,家裏現在都被你鬧成什麼樣子了?”周母快步追出去對著又哭又撒潑的連落說,一說老淚又忍不住的流。

老四雖然人生得纖細,可力氣大,緊緊抓住連落不放。連落哭得絕望:“放我走吧,求你了,求你們了讓我走,我不要在這裏,放我走,小四求你了……”

老四有一絲心軟,沒道理老三沒了周家要綁著她一輩子,她還這麼年輕。她繼續在周家這麼下去,還能活多久?這才短短一個月,她已經不成人樣了,誰看了都不忍心。

他不敢奢望蔣赫南有多真的心,但現在他隻能賭一把。在周母沒追出來前就給蔣赫南撥了電話,完了後老四紅著眼對連落說:

“你可以走,但周躍是周家的血脈,你不能帶他走。是我們周家欠你的,以後周家會想辦法盡力補償你。無論你以後人在哪裏,我保證讓你衣食無憂。”

連落搖頭,孩子是她唯一活下的希望,滿臉的淚望著老四,在孩子的哭聲中說:“要麼讓我們走,要麼就讓我們去死,小四,看在湛三哥哥的麵上,你放過我們把。”

周母追出來火氣就上頭了,伸手一耳光狠狠甩在連落臉上,緊跟著把哭得傷心的孩子搶過來,看著連落滿眼都是恨。

“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麼?非得不讓周家安生嗎,你到底存的什麼心連落?想帶走我周家的孫子,你想都別想!”周母是徹底火了,老三沒了,就這麼一個孩子,她還想怎麼樣啊?誰都傷心誰都難過,她這是要把大家都往死裏逼才肯罷休嗎?

連落被打了一耳光有些站不穩,幸得老四及時扶了一把。連落掙脫老四的手,朝周母撲過去,要搶兒子,哭得連聲音都快沒了:

“媽,把孩子還我,媽媽,求你了把孩子還給我,求你了……”

周母也狠心,一手抱著周躍一手還把連落推開了,連落是一個月來就沒怎麼睡過,也沒吃下什麼東西,早就精力透支,周母就算上了年紀,她現在這個風一吹就倒的樣兒也沒辦法對抗。

蔣赫南來的時候眼睛瞬間就紅了,從地上抱起連落,狠狠瞪著周母,“伯母,三哥才走,你就這麼對待連落,你不怕遭報應?”

“報應?我死了兒子還有什麼比這個報應更大?她今天要鬧,我也不念最後的情分,直接送她進精神院去!”周母也睡氣得發抖,這在氣頭上的話是怎麼說著痛快怎麼說,哪裏管說了什麼?

蔣赫南瞬間就來火了,惡聲吼出:“你周家別欺人太甚!你們以為還能像周湛三在的時候一樣隻手遮天?”

連落推開蔣赫南,還要朝周母撲去,小雪擋在周母身前拉著連落吼,“你到底還要怎麼樣啊?你走,你走,別在回來,你走。”

回頭朝周父周母大聲喊:“讓她走吧,你們這樣把她關在周家,是想要她死嗎?她沒有錯,誰也沒有錯,你們不能這樣對她,她已經沒了丈夫,你們為什麼不為她著想?媽,你不是這麼疼連落的嗎?放過她,讓她走吧,強行留著她是把她往思路逼啊!難道真要那樣你們才甘心嗎?”。

周母緊緊抱著大哭的孫子,她不是不放人,可是孩子還這麼小,她不能讓周躍這麼小沒了父親又沒了娘啊?讓連落帶著孩子走是絕對不行的,周家也不是不放連落,至少等周躍長大些吧。周躍能走路了,上學了,那時候要走要留周家也不會攔著。

周母周父身後所有的下人都出來了,站了一排。有個老人在出來時候就給周老爺子打了電話去,周家鬧成這樣,他也是可憐少夫人啊,今天這事要解決隻能讓周老爺子過來。

周母不鬆口,老淚縱橫。連落一動,周母往後退,一排下人擋著。

“她要撲過來你們就給我打,進了我周家的門,是死是活都由我周家處置!”周母大聲喝著,眼裏滿是恨,周躍哭得不停,伸著小拳頭往奶奶臉上打。

“媽媽,媽媽……”

連落哪管這麼多,硬要去搶孩子,小雪緊緊把人拉著往外扯,“你走吧,孩子先別要了,你先走。”

連落哭得都岔氣兒了,蔣赫南一把把人勾進懷裏抱著不放,任她怎麼捶打都不放手。

“相信我,孩子我會要回來的,我們先走。”蔣赫南半抱半拉的把人往外拉。

周母不讓啊,趕緊讓人把門鎖了,周家的人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走?老三是沒了,她這個當娘的還在。孫子還這麼小,她怎麼可能讓連落現在就走?老三才走多久啊?就想著離開周家了?

有兒子在,媳婦就是女兒,兒子沒了媳婦充其量隻是孫子的媽,維係婆媳之間重要的橋梁沒了,婆婆還會對媳婦加以慈色?

蔣赫南伸手就劈下關門的人,硬要走,這便正僵持,外頭周老爺子的車到了。老爺子年紀大了可身體很硬朗,大孫子的死給了這位老人沉痛一擊,身體已有些漸漸不支。

拄著龍拐進來,麵色陰沉冷硬,目光如炬的掃視院內一幹人,大喝一聲:“都看看你們像什麼樣?還嫌周家事不夠多嗎?”。

抬眼直接朝周母看去:“你個當家主母就是這麼當的?仗著人多就得勢?湛三才走多久你就這麼對孫兒媳婦?你婆婆當年沒說你半點不好,你怎麼就沒學到點好的?”

“老爺子,她要帶著周家唯一的孫子啊。”周母被周老爺子一頓喝眼淚怎麼忍也忍不住,她為的是什麼啊?還不是老周家的香火?

周老爺子到底不忍心看連落這個樣子,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這輩子老爺子最滿意的就是給孫兒娶了個好孫媳婦。可如今……唉,都是命,誰也怪不到。

“連落啊,你要想走,就走吧。”周老爺子歎了聲。

周母說:“周躍這麼小,哪能離開媽?他爸也不在了,難道連……”

“夠了!你也知道她是周躍他媽,她就是要帶走周躍也是無可厚非的,你硬要把人留在周家,你想外麵人怎麼說周家欺人太甚?”老爺子怒吼一聲。

周母忽然住口了,是想起了這個重要問題,連落是周躍的媽啊,周躍沒了父親,就是法院判,也會判給孩子親媽的。她確實是一己之私想把連落留在周家,等周躍長大到時候隨便連落自己選擇,可她忽略了連家,連家就算比周家差,再不濟也不會讓連落在周家受苦。

忽然怕連落把孩子搶走了,緊緊抱著周躍不放。孫子是周家的,說什麼也不能讓人帶走。

“連落可以走,當周躍不能讓給她。”周母說,轉眼看向連落:“連落,媽也算疼了你一場,你要想走,就走吧,周躍不會給你。你現在這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麼照顧周躍?走吧,周家以後就當沒你這個人。”周母說完抱著孫子就進屋了,不管孩子哭鬧得多厲害,一直抱著沒撒手。

蔣赫南帶著連落離開,周家總算安靜下來。

連落大病了一場,病好後命都去了大半條,人本來就瘦,如今就剩骨頭架子了。蔣赫南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補身子,從來認為君子遠庖廚的男人如今練得一手好廚藝。

連落病好後就和蔣赫南結了婚,緊接著就上訴,她想周躍,整夜整夜的想。跟蔣赫南結婚自己有個家才能贏官司,蔣赫南一點不介意她的用意,為了打這場官司他沒少花心思。

周家敗訴是必然的,周躍跟了連落。

連落白天接送孩子上學,一切就跟正常人一樣,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地。隻有到晚上才受折磨,失眠得厲害。蔣赫南想了很多辦法,也試過催眠,什麼都試過了她還是睡不著。

睡眠稍微好一點後她又從夢中喊著周湛三的名字哭醒,這樣的日子反反複複兩年過去,連落才稍微好一點。蔣赫南本以為她已經漸漸把周湛三從心裏移出去了,可那晚上加班回來看她,她竟然留著血淚哭泣。

蔣赫南有些束手無策,在門外站了****。

連落天亮時把自己收拾好,走出房間看見蔣赫南睡在沙發上,給他披了件衣服就做飯。同樣跟往常一樣,早餐好了後叫醒蔣赫南,再把給周躍穿戴好,吃了早餐後帶著孩子去學校。

出門時候讓周躍跟蔣赫南說再見,蔣赫南坐在餐桌邊看著他們母子心裏的痛陣陣溢出來。

“爸爸,再見。”周躍揮著手喊。

蔣赫南笑了下,連落見他今天不如往日熱情,也沒說什麼,拉著兒子出門了。

蔣赫南看著連落離開,心髒好像被捅了一刀一般。他不清楚,怎麼會有一種愛能這麼刻骨銘心的,到底是愛到什麼樣的程度,過了這麼幾年還會讓她留著血淚從夢中哭醒?

周躍真的很聰明,就是學校老師反應他不愛說話,也不大跟其他孩子玩。連落怕孩子心裏有什麼毛病,帶著周躍看了不少心裏醫生,不過證實孩子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遺傳。孩子逐漸大了,性格才慢慢的開朗了些,這也跟蔣赫南有關,蔣赫南是真疼周躍,沒個周天都會帶著孩子出去玩,接觸大大小小的人。

連落中午接孩子出去吃飯,沒在學校吃,到下午時候抱著周躍再去學校,周躍今年已經五歲,會走路後連落就很少抱他。而且周躍也不讓她抱,他是男子漢啊,誰還讓媽媽抱的。

可連落今天就是抱著他,一直沒放。送孩子去學校後自己又去店裏轉了轉,出了周家後訓練中心也關門了,和小雪一起開的店也沒在過去。蔣赫南怕她時間多了會東想西想,所以又給她開了家美容院,讓她有空就去看看。

周母拖私家偵探查了好久終於查到孫子在那所學校上學了,親自在學校外等著。可連落是沒下課就已經到學校了的,一下課就帶著孩子走了,周母這期間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跟孩子接觸。

中午照樣守在學校外麵,中午孩子都是在學校吃飯的,她想進去看看親孫子,可連落又來了,下午上課時連落抱著孩子回學校的。周母心裏鬆了一口氣,她以為孩子生病了,還好又給送了回來。

看見連落走了,這才跟門衛好說歹說讓她進去一下,她就想看看親孫子。周母一說,眼淚就滾滾而下,門衛也是看這老太太在學校外守了好幾天了。心想著要真是孩子的親奶,哪有孩子媽不讓見孩子的?至於守在外麵這麼多天?

可再看這老夫人穿的不差,還有車有司機,不像怪歹人吧。門衛還在考慮,那邊司機也下車了,幫著一起說好話。周母直接報了名姓,就是來看孩子一眼,是她親孫子,當親祖母的看看孩子天經地義的。

門衛多少也是信了,周家當年的事可是鬧得京城沸沸揚揚,那是上層人士的事在他們這些小市民眼裏當然也就看個熱鬧,畢竟老百姓塗的還是過日子。可今天一看這老夫人,聽說是周家太太,好像就有點通了理一樣。

心想著原來有錢人也跟他們一樣,或許還不如他們,他們孩子在身邊隨時都能看著,這些人有錢又怎麼樣啊?兒子再本事可命不長啊,有孫子又怎麼樣?周家在京城多牛氣啊,打官司還不是把孫子輸了?所以啊,有錢人不見得就比老百姓過得快樂。

門衛心裏想著,可還是同情了下周母,開門讓進去。

周母連聲感謝,說等一下,她給孩子買了東西,這就去拿。轉身又跟司機開車門拿了大包小袋不少東西。

周母想孫子啊,兒子沒了頂得住一段時間,可時間長了人就焉了,孫子又沒在身邊,周母這短短幾年蒼老了不少,連落還在周家時候周母確實很顯年輕,又保養得好。可這幾年一鬆,什麼都斷了,想孫子啊,沒法做別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日思夜想,想看看親孫兒長什麼樣了,像不像老三啊。

周母直接找到學校的校長,校長也是看在周母這份誠意上,讓老師帶著周躍過來。

周躍個兒隨了他爸,才五歲可長得跟六七歲的孩子一樣,生得極漂亮。眼睛漆黑如墨,很有靈氣。不過比他爸性子要活些,可能是受了現在的父親影響。蔣赫南就認為孩子要有個孩子樣兒,高興就笑,傷心就哭,沒必要小小年紀弄得老氣橫秋的。當年周湛三小時候就那德行,所以蔣赫南在周躍身上下足了功夫。

周母一看到孩子就撲過去了,抱著孩子連聲兒的哭啊,肝腸寸斷的。

“***寶貝啊,躍躍,我是奶奶啊,躍躍……”周母抱著孩子瞬間老淚縱橫。

周躍印象不大,因為他現在有爺爺奶奶啊,有爸爸媽媽啊,沒有見過這個奶奶,所以小臉有些無措的看著周母。不過孩子小也知道心疼心人的,掏出雪白的手帕給周母擦去臉上的淚。

小心的說:“奶奶,您是不是來找別的小朋友的?我有***,在家裏。”

孩子就認為這老人家認錯人了,這裏麵很多小朋友啊,心想著鐵定認錯人了。

周母心疼不行,好歹這孩子是周家的骨肉啊,連落怎麼能那麼狠心,不告訴他們孩子在哪,還不讓孩子認自己的親爺奶。老三走得怨啊,這可是老三唯一的孩子,周家唯一的孩子。

周母抱著孩子就有些舍不得放手,早就猜到連落不會告訴孩子他媽是誰,所以照片都帶好了,好多呢,有周躍小時候的,當然有連落的,也有張他親爸的,周家人的照片全都帶來了,一一給周躍看。

說到周躍爸爸時候周躍終於忍不住了,出口就說,“這個媽媽是我的媽媽,爸爸不是,這個不是我爸爸,我有爸爸。”

周母一句話全部哽咽在喉嚨吐不出來,心裏怨著連落,怎麼能這麼狠心?她是想要周家斷了香火嗎?老三在的時候對她不薄,才走多久就改嫁?還起訴周家搶周家唯一的孫子,這是人做的嗎?太喪良心了吧!

周母還周躍帶了很多東西來,吃的玩的穿的,這隻是一點點,這些年那一年周母沒給孩子買一大堆東西?衣服、鞋子、書包什麼的堆滿一個屋子了都,全是嶄新的。

“我不能要的,奶奶你快回家吧,你的躍躍可能已經回家了。”周躍心裏就想著老人家是認錯人了,他們家肯定也有個小朋友叫‘躍躍’的。

周母哪舍得回家啊,才見到孩子,老師見周母這樣也有點心酸,可孩子現在上課呢,過了會兒就帶著孩子回去上課。周母一直跟著,也有家長不放心守著孩子上課的,周母就在周躍的教室外麵等著,下課時候也跟著孩子一起玩。

一到放學時候就跟箭一樣抱著孩子從後麵就走了,讓司機在後麵去接。她就是想跟親孫子親近一會兒,哪怕一天啊。無論法院怎麼判的,連落改變不了這孩子留著一半周家血液的事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