綃吟館內。
大隊人馬整裝待發。
“打獵?你說要去打獵?”顏紫絹還沒有從南宮麟帶給她的衝擊中醒過來,似乎一時半刻很難明白姐姐在說些什麼。
“紫絹,琴棋書畫我自認不如你,但論起騎射劍術你恐怕就不如我了吧?”騎在馬上的顏紫綃英姿颯爽,火紅的裝束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焚燒著所有人的眼睛。
“的確是這樣的,我怎麼敢跟姐姐比賽打獵呢?”紫絹借詞推脫。
“你別想逃避哦,最多這樣,我讓你挑一個打獵高手與你同行,怎麼樣?”顏紫綃的口氣裏帶著一絲討好的懇求。整日呆在縱海幫的小島上,實在是悶透了,如果不找點事情來做做,她怕她會閑得發黴。真不知道,紫絹為什麼就能坐得住?
“既然是這樣,我就陪姐姐去一趟。不過,我對打獵是不在行的,你別指望跟我比試。”
“那有什麼意思?”顏紫綃皺了皺眉頭。忽然,她想起了什麼,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廝道:“你去喚小麟過來。”
小廝答應一聲,跑了出去。
顏紫絹怔一怔,隨即微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姐姐把他當成一個很好的玩伴了。
“大小姐這樣是去打獵麼?”南宮麟人未到,聲先到。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這是去做什麼?”顏紫綃挑了挑眉毛。
“你這不叫做打獵,叫趕獵。”南宮麟噙著笑意,目光掃過一眾隨從。
顏紫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覺得南宮麟這樣形容姐姐打獵的陣勢的確是太有趣了。趕獵!果真是這樣的。
每次姐姐一上山,大隊人馬還隻在山腳下呢,那分喧囂吵嚷便早將野獸趕進了深山。
所以,每次她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返。
紫絹雖然看出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但她從來不對姐姐明說。她知道,姐姐出去打獵,也不過是悶得慌,這樣前呼後擁,招搖過市一番,雖然沒有獵到野獸,但也滿足了她的虛榮,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她隻是沒有想到,小麟居然敢在姐姐麵前直指她的錯誤!
果然,盛怒之下的顏紫綃揚起馬鞭,兜頭兜腦地向南宮麟頭上揮落。
顏紫絹驚呼一聲,“姐姐,不要!”
不待她呼喊出聲,南宮麟早已一手將馬鞭拽在掌中,隻要他再一用力,顏紫綃勢必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可是,這時候,他聽見了紫絹的驚呼,他的胸口一熱,他知道她是關心他的,她怕她姐姐的馬鞭傷到了他,那麼,他就更不應該去傷害她的姐姐了。
他微微一笑,手指一鬆,馬鞭從指縫中溜了出去。
顏紫綃驚魂未定,呆呆地看著馬下昂首闊立的他。
“姐姐,出發吧。”紫絹眼見他們二人無礙,舒了一口氣。
顏紫綃回過神來,對隨從們吩咐道:“你們留下,這一次,就由我和二小姐、小麟同行吧。”
眾人齊聲領命。
他們三人先由水路上岸,再由陸路折向深山。
終於到達山腳,顏紫綃搶先策馬進山,遠遠地拋下一句話,“你們兩人一組,天黑之前在山腳集合,我們比比看究竟誰的獵物多。”
紫絹對著南宮麟嫣然一笑,“你不要在意,姐姐就是這樣不服輸的性格。”
“我怎麼會在意?我感激她還來不及呢!”南宮麟語帶雙關。的確,他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和紫絹單獨在一起。
而這些,都是拜紫綃所賜,她就是再拿馬鞭多抽他兩下,他也是不會介意的。
進山的路漸顯崎嶇,容不下兩匹馬同時通行。
南宮麟隻好在前探路,顏紫絹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她指揮,他捕獵,天上飛的、地下跑的,無一不手到擒來。
山林中,有他矯捷的身影,在風中奔馳。
忽然,她眼中不見了他,他應該是追著一隻麋鹿翻過了山凹吧?
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即使沒有危險,他會不會迷路?
而且,聽說,山凹那邊是一片密林,進了林子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來。
紫絹躍下馬背,焦急地呼喚著他:“小麟!你在哪裏?小麟——”
呼聲隨著微風在林間回蕩。
久久,仍無回應。
她急了,向山凹那邊飛掠過去。
忽覺一隻手臂伸過來攫住她,啊!她驚覺回頭,是他!那含笑的眼角、飛揚的表情,是他!
她喜極而泣,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
他將她拉上樹椏,剛才他隻不過是想跟她開個玩笑,他就掩藏在這裏,他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著急。
看著她奮不顧身要投入迷宮一樣的深山,他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兩個人擠在小小的枝椏上,晃動著,難以維持平衡。
他隻好將她抱起來,放在他的腿上。
她一驚,待要掙紮,小小枝條忽然一陣亂顫,幾乎要將她摔跌出去。
她隻好靜止不動。
此刻,他與她眉眼相對。
他明白,此生,這芙蓉花一般的麵容就是他所有的期待。
“答應我,你是屬於我的。”他的手環過她的腰,溫柔的話語絲絲拂過她的麵頰,令她有著恍惚的醉意。
幸福的感覺如潮水一般湧來,將她淹沒。
南宮麟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玉墜子,墜子通體碧綠,晶瑩得如一汪潭水,深不見底。墜子的下端用細細的紅絲絨線吊著,顫巍巍,亮瑩瑩,在紫絹的眼前晃動。
“這是什麼?”紫絹狐疑地盯著玉墜。
“送給你的。”
“我?不,不行,我怎麼能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紫絹囁嚅著。
“你不能收就沒有人配收了。”南宮麟那飽含笑意的嘴唇掠過一抹倔強的表情。任憑弱水三千,他隻取一瓢飲。
“可是……”顏紫絹微蹙秀眉,還待推拒,驀覺手中一涼,玉墜已被她握在手中。溫潤的感覺瞬間彌漫於手底心間,她猛地一驚,她握住的不是一塊玉墜,而是他殷切的心。
她的手指不由得一緊,生怕它摔碎在自己掌中。
他看著她,輕淺的紅妝,淡泊的笑容,他有些恍惚,感覺到他和她彼此有一部分開始重疊。
他的手輕輕包住她握有玉墜的手,“請你好好珍惜它。”
紫絹俏臉飛紅,掙一掙,沒有掙脫。
她嗔惱,“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呢?”
“男人遇上心愛的女人就會變得不講理。”他拉近她。
她亦嗔亦喜的麵容緩緩貼近,有股清雅的香氣衝進他的鼻子,令他不能自已。
他的手緩緩覆上她溫暖的唇瓣,他小心地碰觸,仿佛她觸手就會融化。
然後,他俯下身子,隔著他的手,他的唇輕輕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心如鹿撞。
天色漸漸暗下來,她遽然一驚,慌亂地避開他,“我們快點下山吧,姐姐會等急的。”
南宮麟輕歎一聲,托起她,將她安全地放在地上,這才牽了馬過來,二人一前一後向山下趕去。夜晚的山中,星星輕柔地眨著眼睛,仿佛觸手可及。
暈黃的月影下,紫絹白色的衫子顯目地招展如一麵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