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又到每年中考的時間，這個時間他終生不會忘記，不會忘記命運給他開的那個玩笑。中考給他留的記憶太深了，簡直就是刻在了他的心上。
就在這樣時間裏，有人找到了他，讓他做一件恰恰與中考有關的事情。這個人姓董，30歲左右，該是喊董哥的。董哥是通過同學小孟認識他的，找到他就是看中他考高中時全縣第八名成績。董哥把他叫到家裏，好好招待了他，大魚大肉，好菜好飯，他著實美餐了一頓。飯不是白吃的，吃完飯，董哥跟他談了正事。讓他給人替考，幫助外地區縣的一個教師的兒子去考師範學校。他一聽到替人參加中考，而且是考師範學校，他心酸地笑了，天意啊，老天竟然還要讓他去完成這件自己沒有成功的事情！本來，他是不願意答應的，因為高中生替考是有風險的，如果被查到，輕則受校紀處理，重則會被開除。轉念又想到師範學校，他也就基本同意了。董哥說了，隻要參加考試，無論是否成功，會給辛苦費的。辛苦費對他是有點誘惑的，但是在考師範學校的事情上，錢倒是小事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標。
他冒著風險參加了外地區一個縣城的中考。那時的考試可能有漏洞可以利用，他用的準考證上貼著他的照片，但名字是別人的，他已經在考前背熟了被替者的家庭情況。考試期間，他的待遇很好，專人陪同吃飯，從旅社到考場有專車接送。他在考場上很放鬆，往往是早早就做完了題，但是也不敢很快交卷，怕引起監考的注意。大量空餘的時間裏，他的思緒就飄飛到了那一年屬於他的真正的中考，自己參加過的一個中考戰鬥。那次戰鬥，他基本及格，但最終成了失敗者。這樣的苦酒，他不想再讓別人喝下去，主要是不想讓自己成了笑柄。他要證明自己，用優異的成績，用成功來證明他是優秀的。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替考，將導致競爭的不公平，他的成功也就意味著別人的失敗。這些，他沒有去想，當時的他，一心想的就是爭取成功，證明自己！
參加完考試，董哥把一張50元的鈔票塞進了他的口袋，這就是他的辛苦費。他拒絕了一下，被董哥按住了手，說：“這是小意思，如果考上了，餘下的還要補上！”他沒有再推托，隻是提出要到被替者家裏去一趟。董哥起初不很願意，但是看到他執意要去，就答應了。他並不知道，他的舉動，是破壞了董哥的規矩的，這等於他拋開中間人要直接和當事人接觸了。其實，他並沒有其它的意思，他隻是想看看被替者到底是怎樣一個家庭條件，如此而已。
他到了一個偏僻的村莊，在一個簡陋的家裏，他見到了被替者的父親，40歲左右，瘦瘦的，看上去很精神。這位父親確實是學校裏的一名老師，看上去就屬於比較憨厚的那種人。這位父親自稱姓史，在教小學。史老師介紹完自己，握著他的手，連聲說著謝謝的話。他感覺到史老師的手很粗糙，是一雙經常勞作的手，這讓他想到了家中辛勞的父親。他和史老師說了一會兒話，主要是說明了整個考試情況。然後，他就回家了。
沒過多久，他給人替考的成績出來，名列那個地區縣城第一名，史老師的兒子進入師範學校是沒有問題的了。董哥沒有食言，過來給了他500元錢，他也沒有推辭，直接收下了。董哥走後，他拿出那筆巨款，看了又看。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這些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太多了，購置學習用品，保障衣食住行，好好治療自己的腸胃疾病等等。但是，他沒有計劃用這筆錢來完成上麵的事情。他抽出時間，帶著那筆錢，自己坐車來到了史老師的家裏。史老師家裏沒有人，鄰居說到地裏幹活去了。他就在鄰居的指引下，來到了史老師家的地頭。這是一片煙葉地，由於幹旱，煙葉都耷拉下來，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史老師和老伴在地裏用人工井壓水抗旱，發覺他來了，史老師忙停下來手中的活，迎了上來。他對史老師說來道個喜，沒有別的意思。史老師還是說著感激的話，對著他憨憨地笑。他說著話，就進到地裏，幫著他們幹起來。史老師見狀，忙攔住他，說是使不得使不得，怎麼能讓恩人幹活呢！他自嘲地笑，說自己本來就是農村的孩子，算什麼恩人，幹活又算得了什麼。在地裏，他熟練地操作起人工井來，看著清涼的井水流淌在田間，全身心都很愜意。就這樣，他在史老師家呆了一天一夜，幹活、聊天，倒也別有一番趣味。臨走的時候，他把那500元錢退還給了史老師，說是這錢不能要的，留給小子上師範用吧。史老師很是過意不去，推來推去，最終也沒有拗過，忙拉過自己的兒子，對著他說：“記著你大哥，這恩情絕對不能忘的！”他跟史老師的兒子說了一些鼓勵的話，便告辭了。史老師一家人把他送出村口，又走了好遠，在他的要求下，他們才停下，但執意要目送他。他也沒法，隻好大步向前走，在史老師一家人的目光中越走越遠……
回到正常的學習生活中，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滿意，絲毫沒有因為退還那500元錢而後悔，反而是每每想到這件事，感覺很是自豪，仿佛自己真正地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