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書自廊上路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祥和景象。
“你們在幹什麼?”語調一如往常的冷冷淡淡,易笛卻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玉璃手上的桂花糕也一個沒抓穩同大地相親相愛去了。
“沒幹什麼。”兩人立刻一致地搖頭。
洛書冷冷地哼了一聲,走開了去。
蹲在原地的兩個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自從那日鳳落離開之後,易笛就被洛書拖上鳳凰山為鳳落回來施法而布陣,對陣法不算擅長的易笛也就興衝衝地收拾一下鋪子上山了。
而事實證明,洛書根本就不是請他幫忙,而是叫他來做苦力!
洛書以不方便讓普通人介入為由,根本就不叫下人幫忙,而是直接讓易笛施展耗費法力的五鬼搬運之術來給她拆房子搬石頭。等幾天之後,君家莊後院拆成了洛書想要的模樣之時,易笛已經法力耗盡徹底動彈不得,根本沒有力氣再去看洛書是如何用那些精挑細選而來的水玉擺陣。
她自己的兒子不用,那隻已經能變幻人形的小白狐不用,幹嗎就得找他?但在洛書不怒而威的眼色下,易笛也隻能繼續乖乖地蹲在山莊裏等著給洛書打下手。
所以說,人不能做錯事情,一旦錯了一步,凡事就不得不低人一頭了。話說,那曲嫣然被潛進來的魑魅下了離魂鎖又不都是他的錯!
想著,就覺得滿腹辛酸淚,憤然之意油然而生,刀眼立刻橫向身後又開始嗑零食的玉璃,“我說,你能不能就有點贖罪的樣子?”這隻前來自首認罪的混賬兔子為什麼待遇看起來比他好那麼許多?有零食吃,還不用做苦力!
“唉,為什麼我看到了你赤裸裸的嫉妒?”玉璃搖頭歎氣,“不遠千裏去向鳳落道了歉,又回來蹲在這裏代替傾城給洛書蹂躪,算得上仁至義盡。而且,我又不會什麼五鬼搬運大法。”他是妖,天師的法術他沒學過。
易笛被噎得一口氣回不過來,翻了翻白眼,決定不住嘴。玉璃說得合情合理,他隻是知情忘報,而沒有如同他一般是因忙別的事情出了疏漏。
看著易笛吃鱉的臉色而竊笑不已的玉璃突然臉色一凝,側頭朝北望去,聳了聳鼻子,喃喃自語道:“好像有種討厭的味道。”
易笛也同時抬頭往同樣的方向看去,有些好奇,“咦?誰往這裏來了?”
“見鬼!”玉璃扔開手上的酥餅霍然站了起來。
易笛也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眯起了眼,“不是鬼,是神。”天地分開之後,已經許多年沒有神降臨人間,而眼下的這股氣息,分外的宏大。
是誰?
同樣眺望著的兩個,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問號,而下一瞬,兩人有誌一同地飛身而起。
隻是易笛是往那股氣息來的方向迎上去,而玉璃顯然是往相反的方向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裏?”易笛見狀不對,立刻在半空中一折,扯住了玉璃寬大的後擺。
“放手!”玉璃喝道,反手卻已經把後擺給劃開,然後繼續用不要命的速度飛快離開了。
易笛呆了呆,“逃什麼逃啊?有見鬼見妖逃的,沒見過這樣看到神逃的。見到我這個抓鬼除妖天師也沒見他那麼緊張啊!”而就在這時候,那股神的氣息顯然落在了君家莊前麵,瞬息一斂,讓他沒了繼續感念玉璃莫名其妙的心思,直接向前麵衝過去。
而他到前庭門邊的時候,正聽到洛書失措驚惶的聲音:“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鳳落?鳳落?!”
易笛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腳下一點,就落在了洛書身邊,才知道她的失措為何。
一臉死灰的鳳落滿身鮮血地跪坐在那裏,而他懷裏還抱著同樣滿身鮮血且雙目緊閉麵如白紙的曲嫣然。
“怎麼回事?”刺鼻的血腥讓他皺眉,於是側頭問向站在邊上的兩個中他認識的那個。
揲迭的臉色也很差,“曲嫣然受傷了。”
“什麼?”易笛大驚。
“我已暫時用神力將她的傷口封住,但這也並不是辦法。”收斂起神力而裝成凡人的後土開口接道。
“這確實不是辦法。”易笛咬牙,“這到底怎麼回事?還有,他是誰?”伸出根手指,他點了點後土,用詢問的目光轉向揲迭。
“他是土神後土。”揲迭簡短扼要地介紹了句,然後鄭重地道,“恐怕不單這位姑娘有麻煩,又動用了時間之印的鳳落,恐怕情況更糟。”青氣一閃,那些有神血脈的精怪們居然一瞬間全都因失去時間而死去,他總算了解了真正的神的大法力,即使在鳳落身上的恐怕不及噎鳴百分之一。
“又?!”這次變成易笛和洛書合奏的驚呼。
之前鳳落已經把自己的命理弄得亂七八糟了,而且沒人知道是不是下一瞬他就會倒下咽氣,這個樣子他居然還敢“又”去用那個控製不了的力量?!
“他瘋了?!”洛書顫抖著唇,蹲下身想把手放在靜如塑像形貌卻如惡鬼的鳳落肩膀上,在半空中卻頓住了。她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一碰觸,鳳落就會就此消失而去。
揲迭看著鳳落,沉默了片刻,眼中流露出幾分不知名的戚戚然,“他——確實瘋了。”後土沒有注意到那段離魂鎖在離開幽都之後曾被人動過手腳,結果那附在鎖上的魑魅在最後的時候冒了出來。
那目標顯然是身負時間之印的鳳落,可曲嫣然的挺身一擋,擋去了那一擊,她的重傷也讓鳳落徹底崩潰了……
“她怎麼擋得住?”易笛知道有後土出手,曲嫣然一時間不會有事,便從容地聽完揲迭的敘述,聽完後隻覺得不可思議。
“興許她一心求死。”揲迭幽深的目光下有著一絲遙望。
“為何?”洛書回頭。
“她知道鳳落興許沒幾日好活了。”後土好心開口解惑,卻惹來一群怒視,把他又嚇了一跳,“你們幹什麼?”
“你說的?”洛書咬著銀牙,揲迭也在邊上皺眉。
“是啊。”咽了口口水,後土開始後悔跟著來這一遭。他雖說是土神,是於天界凡間唯一來往無礙的神,但生性懶散的他不曾來過凡間,怎麼天地分開後凡人對神的態度差那麼多?
“笨蛋!”洛書斬釘截鐵地下結論,邊上兩個跟著點頭。
“你……罵神!”後土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
不過周圍三個沒再打算搭理這個蹦蹦跳的沒用土神,洛書低頭仔細觀察了一下曲嫣然胸腹間的傷口。
很嚴重,但在他們在場幾個眼中本算不上致命傷,但曲嫣然眼下的傷勢卻連後土都沒有辦法。
“得把她送回五百年後,或許還有救。”揲迭環顧了一下四周,感覺到後院裏那個龐大的陣法,並立刻發覺了那個陣法的用處。
“可還需要鳳落身上的時間之印,而且,最合適的時辰應該是一個月後的朔月子時。”洛書覺得這樣的曲嫣然根本就堅持不到下個月。
但易笛卻覺得不然,視線向邊上挪去,“估計鳳落原本是打算盡量的有把握些才選了下個月。然則,明日也是朔月,有精通陣法的你來主持,我來護法。依我看,幹係不大。更何況這裏還有兩個好幫手。”他的主意顯然已經打到了眼前兩個不請自來的身上。
他相信,一個神,加一個下昆侖之上的妖仙,這般的助力,完全能把一切不合宜的因素都摒除了去。
洛書也抬眼看了看對她含笑而立的揲迭,默認了易笛的主意,但還是皺眉,“可是鳳落他……”這也是她最擔心的,若鳳落在陣法運轉時候有什麼閃失,怕不單鳳落自己和曲嫣然會出事,連帶著他們也都不能幸免的。
“我可以。”一直不言不動的鳳落突然抬起頭,一雙眼睛竟是如星般絢爛。
“鳳落……”洛書想勸,卻不得不正視鳳落那興許已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剩餘時間,話到了嘴邊,最終化作了一聲歎息。
“我可以的。”鳳落的聲音中透著堅定,他盯著還在猶豫的洛書,“我會堅持到最後的。”
麵對著鳳落的堅持,洛書眉頭緊鎖,不知該不該答應主持陣法。
“呃,我倒覺得沒有那麼嚴重。”
摸了摸鼻子,後土覺得自己身為噎鳴的兄弟,很有必要來給這些人解下惑,神之力雖然霸道,但也並非沒有辦法遏製,隻是需要一些材料並且多少有些後遺症罷了。
“其實,鳳落身上的時間之印隻是剛開始有崩毀的跡象,也並非不能穩定。”他摸了摸下巴在眾目期待下,宣布方法,“隻要有一些玉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