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綿霪秋雨後,太陽公公終於肯從陰雲中露臉,久違的碧藍晴天總算到來。
心雅醒個大早,躺在床上卻不願起身,隻靜觀透過窗簾滲入的絲絲明亮光線。明天她就要進手術間,說不怕隻是騙騙外人而已。早從她惶恐的肢體語言讀懂情緒的昊然昨天推掉去澳洲的公差,直到訪客時間結束,都一直陪著她。還有可愛的妹妹,常逃課來看她……
“醒了嗎?”屏風後出現的是昊然。他一身清爽的休閑打扮,米色套頭薄絨毛衣,淺灰牛仔褲,腳蹬白灰相間登山鞋,運動味道十足。
“你要去哪兒?”打量他完畢,心雅仍賴在床上,倒伸出雙手上下晃著。
解其意的昊然走近她,給她一個清晨的溫柔擁抱外送香甜吻一個,貼在她耳邊柔聲哄著:“起床了,例行檢查結束後我就帶你出去走走,你悶了很久吧?”
“真的可以嗎?”雖說昨天妹妹就已透露了一點風聲,但聽到真的可以出去,心雅興奮不已。塞洛斯以身體需要靜養為理由不允許她外出,甚至醫院可以陪住的規定也被他以病人需要充足休息為由打發。從她入院兩個星期以來對他的觀察,什麼靜養休息隻是借口,他根本是以折騰她和昊然的愛情為樂趣!沒有約會、沒有甜滋滋的談心,她和他簡直苦不堪言。
昊然走到窗邊“刷”地拉開粉紅窗簾,一推開窗,戶外濕潤的空氣立刻湧入,太陽溫暖怡人,一掃多日黴味,好聞的氣味振奮人心。“已經得到那個‘變態大叔’的肯首了,你就放心梳洗打扮吧。”
自從偷窺事件和抽血事件後,塞洛斯升級為她與他口中的“變態大叔”。原因無外乎他所有的一切均似有預謀,看不得他人幸福,雖然他年紀其實是最小……
得到保證,心雅快快樂樂行動起來,一個小時後,塞洛斯守諾言地進房巡查。
“體溫、血壓……正常,可惜有早搏……應該沒有大礙。”審視完數據的他合上視察筆記本,亮起他對心雅的招牌微笑,“心口感覺如何?有沒有氣悶、心慌、喘不過氣來?”
她剛剛是沒有這種感覺,但被他這笑容一照,感覺好像全有了。隻是懼於權勢與向往期盼已久的約會,她頭搖得飛快。
“好!”他滿意地笑著,轉身離去。
太過平靜,昊然和心雅怔著,沒敢支聲。
果不其然,不作怪勢不罷休的塞洛斯不負重望地折回到屏風前,“昊然,我聽說你曾在飛機上遇到過心雅,那時候她發病你為什麼不救?”
心雅眼前頓時一亮,對哦,昊然與她旅行途中他曾提到她到過歐洲。“昊然?”她努力學習某人嚴肅時刻的表情,挑眉問著,將塞洛斯不懷好意的笑忘得一幹二淨。
上次在公司會議上她太無聊,拿他當觀摩對象打發時間嗎?這個可愛的動作居然學得跟他十成十的像,昊然忍不住被逗笑,其實不忘往她小皮包裏裝著必備的藥丸、女孩子常用的紙巾等必需品。今次是他與她正兒八經的約會,他準備與她有份快樂的回憶。
心雅看不到他背對的笑,隻見他久久不語,自顧自地在櫃前忙碌,不禁擔心地從後抱緊他,將臉埋入他好聞的薄絨外套內,大口呼吸他的鬆香味。
“我不在乎曾經……隻是……你的心傷還沒有愈合嗎?”
她單薄的身子沒有多大力道,卻震得昊然沒敢動彈,隻怕性急不小心地轉身會傷到她。他首次沒有被塞洛斯捅破他內心黑暗的話惹生氣,因為他說的是無可辯駁的事實,隻對雅雅的原諒感到輕鬆。“我已經努力忘記痛苦。自從有了你,我正試著打開心扉關心別人。”婆婆和鎮上人的人都說他變了,變得有人情味。從前那個冷漠孤僻的昊然早被她的溫情烘得看人間是點點陽光。
窗外金色的陽光隨他所想灑得他與她滿身都是,昊然牽起心雅的手,一根一根與她相插纏繞,彎到他與她的小手指時,他停住動作,憶起某個烈日高照的下午,他也是這麼伸出手來與她打著勾勾。
“我怎麼忘了……”昊然皺眉,突然想不起當初相信她、願意與她換痛的理由。
“昊然皺眉不好看哦!”心雅繞到他的麵前,沐浴在陽光下的臉,展開著無憂無慮的笑容。
昊然一怔,瞬間,所以記憶回潮。是了,他想起來了,他滿懷期待、明知是戲言打勾勾的原因,就如她現在溫暖真摯的笑,就是這關切暖到他心窩的笑,拉他走出黑暗自閉的荒蠻。
“你是我的救星嗎?”他也開懷笑了,問她,又像自問。
有時候,他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讓摸不著頭緒的她心慌,但他釋懷的微笑,讓她不願再給追根究底的壓力。就這樣擁有彼此細微的心事,關鍵時讓它成為支持的力量,人生,本不全透明,親密如戀人,也該擁有各自的空間啊!這麼想著,心雅不再追究了。“如果我是你的救星,你拿什麼作診療費?”
她的調皮與天真,是他緊張生活的最佳調劑!昊然突然伏身吻上她毫無防備的唇,滿懷柔情地廝磨其間……
“夠不夠?”
被他的惡作劇整得麵色潮紅,心雅驚歎看似正經的他有時浪漫衝動得讓人招架不住。嘻,她偷笑,想起某本愛情小說的前言所錄及思考一整晚的計劃,振作精神嚷道:“不夠啦!我要去玩一回才行!”
鑒於早晨空氣清新,熱鬧市區還沒到頂級氛圍,昊然開著新買的BMW載心雅先去山上。豪華轎車坐來格外舒服,因為天氣很棒,他將天窗打開,就見心雅吹著微微涼風、曬著薄薄暖陽,靠在他肩上一個嗬欠接一個地打著,最後,嘟嘟小嘴,明明欲強打精神,再乖巧給他一個笑臉後,終於不情願地沉入夢鄉。
兩次共遊她可能都因太興奮難以成眠以致屢屢毫無防備地睡著,昊然偷空瞅她被他薄絨外套暖得微紅的瓜子臉,嘴邊很難收回憐愛的笑容。第一次的回憶隻有她縮在車後座的大大的羊毛毯下香甜酣睡的距離,這一次卻與他比鄰分享親密。
停車在紅燈前,他側首專心描摩她充滿信任的睡顏,尤其眼光落到她粉嫩的紅唇時,便憶及嬉笑、親昵、沉醉的甜蜜時光,每每如此,心中不禁泛起異樣的渴盼,渴盼此刻不要前進,定格在這溫馨的瞬間。明知不可能,但還是為理性的自己竟如此感性而驚詫。
昊然專注於心事,直到紅燈早轉綠,後麵的車輛不耐催促時,才如夢方醒。
心雅在他生命中來得太突然,愛情甜如蜜糖的滋味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也害怕真會失去的那天到來……
愛情令人怯懦嗎?思及流行的論調,昊然自嘲地淡笑。如果是因為明天心雅要做手術他才心事重重,那他確實因為擁有一份愛情而改變了……
如今若再見飛機上如心雅的少女發病,他大概沒法坐視不管吧。
“咦,到了嗎?”揉揉眼坐直身,心雅狐疑地左顧右盼。早晨的山上,時間又不是周末,寧謐得似乎連顆搖擺的心都要緩下步調了。
“哇,好新鮮的空氣!”她主動跑下車舒展四肢,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昊然帶她來這裏的苦心微微明了。
秋意潤染過的群山,一改夏日的蒼雄有力,處處飄浮著詩般浪漫的情懷。層層綠尖夾層層黃寸,雲霧飄緲,偶爾數隻小鳥飛翔而過點綴生機,讓爽涼的風撫過臉龐,心雅盡情享受大自然,覺得人生竟如此美好。
“不餓嗎?”他不知從哪裏變出幾個芋仔番薯,香噴噴、熱烘烘,濃鬱的野味清香勾得心雅饞蟲直叫。
有模有樣學昊然剝開外皮,心雅顧不得燙迫不及待一口咬下,軟糯滑膩的肉質粘得她滿嘴,“這是什麼?”她掙紮在美味中吐詞不清,不忘用手在嘴前扇著熱氣。
“芋仔番薯。小時候沒吃過?”
和昊然並排漫步,心雅一邊埋頭苦吃一邊抽空聊天。因為山上溫度比平地低十來度,不敢帶她上山的昊然領著她往湖邊看花,結果發現賣吃的比賣花多,竟然還吃到上次經過時吃的魚丸和芋圓冰……
一個半小時的遊程不知不覺過去,連呼“太飽”的心雅念念不忘市區的熱鬧,兩人於是驅車回到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