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3 / 3)

“我還以為這節課會很搶手呢,想不到隻來了這些人。”王君瑋替她解圍,雖然他就是那個放火的人。

鍾憬環顧四周,偌大個階梯教室果然連三分之一都沒有坐滿。

“最近看你春光滿麵的,想必桃花運不錯?”鍾憬挑明道,“很多人都看到你和魏藍出雙入對了,聽說還有不少男生準備向你下戰書。”

“你不也生財有道?我也聽說你搶了中文係的生意,情書賣得不錯。”

“怎麼覺得我們兩個成天不務正業,全道聽途說去了?”兩人相視一笑,紛紛搖頭。

“其實我也不介意做中間人,賺中介費,讓那些中文係的才子們絞盡腦汁,我還樂個清閑呢。”鍾憬將自己完全拋在椅背上,感受午後的閑適。

沉默了片刻後,鍾憬推醒昏昏欲睡的王君瑋,“怎麼沒見魏藍?她不上這節選修課嗎?快上課了。”

“我沒和她選同一門課程。”

麵對鍾憬的疑問神情,王君瑋笑說:“怕她也視覺疲勞,把我看厭啊。”

鍾憬微微一愣,隨即明了,原來他還記得。

“其實是她對音樂以外的不感興趣。”他將天機道破,他們選修的是法律課程。

“她仍不知道你的身份?”風花雪月之後還得麵對現實。

王君瑋搖頭,“我還沒說。”

“不怕她怪你騙她?”

“你當初不也沒有怪我?”他抬眼望著她,看得她眼光閃爍。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怪或不怪無傷大雅。”雲淡風輕的回答,卻配合著心底的幾分失落。

王君瑋若有所思片刻還是歎氣,“或許正因為害怕才拖到今天吧。”

害怕她傷痛?還是害怕自己痛苦?無論哪個回答,都因為愛吧,有愛才有痛。正如日語中“愛”和“痛”的發音如出一轍,絲絲入扣。愛情怎能自私地抽絲剝繭,隻剩愉悅,不要痛楚?

“你說什麼?”隱隱,他聽見她發了幾個假名音節,卻又聽不真切。

“沒什麼,無事練練日文罷了。好了,老師來了。”鍾憬正襟危坐。教室是最安全的隱藏地,有人教有人學,一切關係變得如此簡單,所有七情六欲仿佛都是那幾扇玻璃窗之外的風景。

教授這門法律選修課的徐老師仿佛對台下的寥寥人數並不在乎,興致高昂地揮動手臂講述中國古代的法律用語。

“我國古代的法律用字都十分有趣,體現了古人的聰明才智,有時往往稍加變動就能將判刑甚至罪刑都為之變更。下麵我舉幾個例子,供同學們思考。”

他在黑板上奮筆疾書,寫下“其情可憫,其罪可誅”、“勒鐲揭被”和“從大門而入”三個短句。立即原本打著瞌睡的不少人立即精神為之一振,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鍾憬不禁在心底暗讚,不愧是位老教師,懂得除了點名之外更有效調動課堂氣氛的方法。

“你知不知道怎麼做?”王君瑋問她。

鍾憬還未開口,前座便有人自告奮勇起來。

“把第一個調換前後句位置,成為,其罪當誅,其情可憫,便可保住小命……”

徐老師笑著點頭,“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還是同樣調換詞語的位置,變成揭被勒鐲。原先的勒鐲揭被屬於搶劫罪和強奸罪數罪並罰。改動之後就隻是單純的搶劫罪了,揭被隻為勒鐲。”男生有些洋洋得意,將周圍射來的敬佩眼光盡收囊中。

徐老師仍舊微笑,“很好,最後一個願聞其詳。”

“第三個……”男生有些憂鬱,“也和前兩個一樣?”

小心翼翼的問道隻換來徐老師的搖頭。

男子的高昂士氣被削弱,不甘心地緩緩坐下,明白了晚節不保的蒼涼景況。

“這位同學前兩句都分析得很正確,最後一句稍有出入。有沒有同學能幫他補充一下?”

徐老師再三環視教室,仍舊無人應答。

“那我就公布正確答案了……”

“大上加一點。”鍾憬低聲對王君瑋道。

“什麼?”

他還沒緩過神來,就聽見徐老師道:“其實隻要把‘大’字變成‘犬’字即可。”說著,他便在“大”上加了一點。

“如此一來入室搶劫罪就成了偷竊罪……”

“好厲害。”王君瑋看著鍾憬的眼神簡直冒出了金光。

“隻是一點文字遊戲而已。”鍾憬玩性又起,故意問道,“現在覺得我即使搶了中文係的生意也理所當然了吧?”

“自然自然,大人高見。”王君瑋心悅誠服。

鍾憬笑出聲來,“獻媚小人一個。”

“古人真是聰明,調換個位置就保住小命。”他忍不住讚歎。

“你仔細想想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啟發道。

見他逐漸皺起的眉,她笑道:“想到了?”

“買通官員,行賄減罪?”

她笑著點頭,“既然收了人家的錢,自然要減犯人的刑。隻不過苦了師爺,日思夜想,在定罪書上弄些文字遊戲來。”

兩人不再做聲,各自思量著剛才的話題。但身後的對話倒是清清楚楚越過人頭傳入耳膜。

“怎麼還不下課?快餓暈了。”

“就是,學校再改革下去快革了我們的命了。”

鍾憬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都十二點多了,難怪大家受不了。”王君瑋看了眼腕表。

“學校現在十二小時連續排課,從清早八點上到晚上八點,午飯晚飯全不考慮,確實心狠了些。”一埋怨,她也覺得肚子餓了起來。

“還不是因為連年擴招的緣故?除了我們這些受害者,更苦了那些吃飯時間被排課的老師。”學生暫且能帶些幹糧在台下湊合,難道老師也能台上大快朵頤嗎?

“喏,台上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鍾憬努努嘴,“這位徐老師原先也是我們學校最春風得意的教授之一,連校長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現在呢?自從他教證人做假口供被吊銷律師執照之後,連教務處的老師也不把他放在眼裏。聽說他每天的兩節課,正巧安排在午飯和晚飯時間。”

王君瑋看著台上仍舊慷慨陳詞的老者,有些感慨有些同情。

“果然好慘。”

“喂,肚子餓嗎?”鍾憬的問題有挑逗之嫌。

“從後門溜?”早已看穿她的心思,王君瑋不等她回答,直接拉著她的手臂匍匐前進。

“待會兒給徐老師也帶份回來。”她提議道。吸了口教室外的清新空氣,總算能挺直胸膛做人啦。

“我也這麼想。”他為他們的心有靈犀興奮。

“嗯,那你也該想到……”她眨眨眼,笑意無限。

“他那份的錢我可沒準備出。”

言下之意……

“呀,我的錢包還落在教室裏。”難道還要再摸進去不成?

“王君瑋,你個笨蛋!”恨恨地跺了跺腳,她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好啦,今天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