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3 / 3)

“嗯。”

“婚期安排了嗎?”世俗無外乎“食”與“色”,在餐館酒樓裏談論、慶祝結婚大事是中國人的習慣,也別有情趣。

“全看雙方家長安排,我們怎能擅自做主。”

“你們門當戶對,多少人眼紅。”

“隻能說同病相憐。”

一旦回歸主流社會,他們的對話便流暢起來,似是早已寫好劇本,而他們是盡責的演員,先前的曖昧一瞬間化為烏有,淺淡的戀人未滿本就經不起推敲。

他喃喃道:“在美國,我和她始終有一段距離,時間越長,大家就越清楚對方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這話她聽在耳裏,因為本就是說給她聽的,可是她卻不得不提醒他:“當年可是你追求人家的。”

“我知道。”他回敬,“還是你幫的忙。”

兩人開始沉默,探究著如此互相傷害到底誰是受益人。

“隻怪當時年紀小,以為如此便是因愛結合,也算沒有怨言了,其實隻是自欺欺人。”他望向窗外,天晴了。

“既然已經自欺何妨自欺一輩子?”她反問。

王君瑋不再說話,視線落在琴蓋厚厚的一層灰塵上,原來現實裏不止有魏藍,還有灰塵,但為何剛才合奏時他沒有發現?

鍾憬看著他的側臉,開始微笑。很多時候,明知道身邊的這個人就是心裏的那個人,但事實上這卻是個三人餐桌。

甚至,四人……

離開眉意館走在回家的路上,鍾憬有些心不在焉。王君瑋的傘握在手中,她一頁頁地整理著傘麵,雖然天已放晴,但他堅持如此她也不再推托。

“鍾憬。”

身後的呼喊令她她猛然回頭,她對自己名字的敏感度總是不高。

“學長?”背著旅行包匆匆跑上來的男人令她有些驚喜。

“都畢業這些年了,還叫我學長?”趙家誠顯然對麵前的女孩沒有絲毫辦法,她總是等到整條街的人都對她的名字心生好奇後,才慢悠悠地反應過來。

鍾憬打量著眼前的人兒,“聽說你前陣子在南非布衣施藥,我還不信,現在見你這美黑的成果總算信了。”

趙家誠露出一口白牙,映襯著他被曬黑的皮膚顯得格外潔白,逗得鍾憬又是一陣大笑,因為她胡思亂想地將他和那句“讓世界沒有蛀牙”結合起來了。

“總算沒有被熱情的非洲姑娘搶了去,算是萬幸。”他誇張地拍著胸脯。

“你不搶別人才是萬幸。”鍾憬調侃道。

“如果搶人真那麼簡單,我早就動手了。”他亮閃閃的眸子煞有其事地盯著她,轉眼暗示成了明示。

今天到底是什麼宜婚嫁宜搬家的好日子,先後兩個男人用“狼來了”的眼神注視她。鍾憬一把將他推離一臂遠,“離我遠一些,你那些話劇社遺留下的陋習去哄騙無知少女還行,對我而言……”

“怎樣?”

“道行還不夠啦。”

趙家誠也笑了起來,“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

看來今天還宜回憶。鍾憬翻了翻白眼,她今天一定會用腦過度。

“怎麼會不記得,那簡直是我大學生涯裏最糗的一天。”何止糗,簡直慘不忍睹。

他壞笑,“我也忘不了。”

那天,還是研究生的他臨時代教授授課,帶領一個非醫學專業的班級來上解剖課。偏偏輪到操作課,於是就似春遊一般他帶著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學生來到解剖室。放眼望去,全是男生,估計女生都落跑得差不多了。

剛要打開解剖室的大門,一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子便衝到門口高聲喊道:“祈教授最討厭別人弄髒他的實驗室了……”

這是實情。

“為防止大家嘔吐引發這門課被關掉……”

這有些誇張。

“我事先準備了嘔吐帶……”

原來是為人民服務,很好。

“二元一個,永不落空。”

走廊裏一下子安靜了,大眼瞪小眼一番後便是噓聲一片,幾個高大的男生將女孩推至一邊。

“我們會怕?看好你自己吧。”

趙家誠好奇地打量著女孩,卻見她一派悠閑,想必不是第一次幹此“勾當”。於是,他打開門把學生引了進去,迎麵擺放的就是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屍體,哦,還是今晨剛運來的新鮮的,這些學生真有眼福。

“不急,等著瞧。”女孩篤定道,背靠著牆嚼著口香糖。

果然,不出三分鍾就有人衝了出來,當然附帶動作是捂著嘴喊道:“給我個袋子。”

“好說,十元。”女孩子抽出一個袋子,在男生麵前晃啊晃。

“什麼?”簡直是強盜行為。

“同學,沒聽過水漲船高的故事嗎?”女孩接過錢包從容地抽出一張十元紙鈔,再將錢包物歸原主,“現在你們應該知道它們的價值了吧。”隨袋子還附贈一個大大的微笑。

“你不進去嗎?同學。”趙家誠將解剖室的門大開,對女孩做了個請的姿勢。

“你是新來的老師?我沒選這門課。”女孩耐心地解釋道,“我隻是為同學服務而已,我和祈教授很熟的。”

原來早已打通人脈。趙家誠故意道:“你不敢就算了。”

明知是激將法,女孩子還是漲紅了臉,“誰說我不敢?不就是個死人嗎?我啊,已經看到沒興趣了。”說著就深吸口氣,大步大步往前走。

站在解剖台邊,女孩子的臉部有些抽筋,但還是逞強道:“你看,什麼事都沒有……”

話還未說完,就倒在解剖台邊嘔吐起來,趙家誠走上前拍拍她的背,將紙巾遞給她,“不是已經看到沒興趣了嗎?”

女孩喘過氣來,指著解剖台上,眼睛卻再也不敢多瞄一眼,“隻能怪他太醜。”說完,繼續再接再厲吐了起來。

趙家誠大笑道:“這具屍體是今天剛從交通部拉來的,不巧正好斷手斷腳血肉模糊,算便宜了同學你。”

“什麼便宜我!”女孩總算能夠大聲回應,“下次你們工作盡心盡責一點,不論怎樣,也要替他化完妝再出來見人嘛。”說完便踏步走人。

“喂,同學,你就這樣走了?”他指指地上的汙穢物。

“當然,是你嚇我的嘛,理應你打掃。”女孩提醒道,“弄得幹淨點哦,祈教授的脾氣你知道的。”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回想起當初的一幕,趙家誠還是難掩笑意。

“事後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小魔女就是經濟學院赫赫有名的鍾憬。”

“我當時也想怎麼會有這麼年輕的老師。”鍾憬吐吐舌,“不過既然是年輕老師就難得欺負一下好了。”

趙家誠笑著搖頭,“現在可還會那樣?”

“想啊,可惜苦無機會。”

“知道你做了股票經紀人,我還真怕你哪天會上了新聞經濟版頭條呢。”

“擔心我名氣越來越大?”

“是擔心你吞了委托人的錢啦。”

趙家誠的調侃惹來鍾憬的白眼,同時電話也響了起來。

“喂,是我……好的,我知道了,馬上過來……你們先給他做心髒接橋手術……”

合上手機,趙家誠歉然道:“醫院有事,我要趕回去。”

“嗯,大忙人你快走吧。”

“有空找你吃飯。”

鍾憬眨眨眼,“好啊,我最喜歡吃霸王餐了。”

雖然急著趕著回醫院,但趙家誠還是先送鍾憬坐上出租車後自己才叫車離開。坐在車上,他拿出手機打開電話簿,將鍾憬的名字調出,設置為快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