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你出去找吃的?”趙縉結巴著說道。
“對啊。你家屋子雖沒有蘇家大,設計卻又繁瑣得要命,幸虧我在有錢人家蹲過不少日子,知道膳房大致在什麼方位,要不還真會餓慘呢。不過你家廚子的手藝確實很不錯,我吃得好飽哦。”喬天師眯著大眼摸了摸微凸的小肚子,滿足地歎了口氣。
“誰讓你自己去找吃的!”趙縉暴喝一聲,把還沉浸在美味世界中的喬嚇了一大跳。
“幹什麼那麼大聲啊,我聽得見啦。”
聽到喬不滿的嘟囔聲,趙縉更是氣得暴跳如雷。“你是白癡啊!雖然你以前地位卑下,但是你現在好歹也是個王妃!你當你身邊的那些丫環全是死人啊,你又不是啞巴,連使喚人也不會嗎?!”堂堂的明王妃竟然披頭散發地一個人跑到膳房找吃的,純粹丟他的臉!
被一個笨蛋說成白癡真不是個愉快的經驗。喬天師受不了他刺耳聲音地微退了一步,與其說解釋不如說是疑惑地輕聲道:“她們白天已經忙了一天了啊,而且天這麼晚,女孩子出去會害怕呢。”
“你,你……”趙縉氣得渾身發抖地伸出食指,幾乎戳到喬天師鼻梁上,“你還給我回嘴!男人說話你隻有聽從的分。別說天晚,就是天塌下來,讓她們做事,她們也不能說個‘不’字!她們要怨恨就怨恨自己生就的奴才命!”
看著眼皮底下囂張的手指,喬天師忍住想要狠咬住的衝動。
“這樣說不太好吧,她們又不是自己想當下人的……”
“不許回嘴!”
嘴張了張,喬天師最終妥協道:“哦,知道了。”
“哼,猴子即使穿上錦袍還是個猴子,跟你多費口舌簡直在降低我自己的身份。”
“真是貼切的比喻。”喬暗暗思忖道,看著麵前上躥下跳穿著錦衣的猴子。
寂靜夜中遠遠傳來打更的聲音,在幾案上龍鳳呈祥紅色蠟燭的照映下,窗外夜景更黑。已經到了二更天了嗎?
張大嘴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喬天師手在嘴唇上拍了拍發出“啊啊啊”幾個顫音。“我要睡了。”放下手說出這句話的女子卻發現趙縉一臉呆滯地看著她。
“嗯,我要睡了。”舉手在趙縉眼前擺了擺,他眼珠直直的根本沒什麼反應。有些苦惱地搔了搔後腦勺,沒有辦法,喬天師隻好手攥住他的後領,毫不費力地就提起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重了一倍的男子。
窒息感猛然襲來,趙縉連忙掙紮起來。
喬天師快走兩步,把他放在寢室門外,瞥見霜紋幾人遠遠地躲在木質走廊的另一頭,隻是伸出頭來緊張地向這邊看。她不覺好笑,輕輕說道:“快回來休息吧,睡覺時間已經過了,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哦。”
因為緊張驚嚇引發的疲累感令丫環們被新主子臉上純潔無害的笑容所迷惑,隻是稍微遲疑了一下,她們便決定相信她地從轉彎處小跑步跑進寢室內。喬天師身子遮住趙縉極具壓迫感的身影,他的臉埋在陰影中,丫環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敢看。
等最後一個丫環進到屋內,喬天師才鬆開鉗製住趙縉頸後血脈的手,把他推前幾步,卻手勁控製不當。趙縉幾乎是飛撞到走廊的欄杆上,上好的黃楊木喀嚓一聲脆響散出裂紋,他捂著肚子疼得彎下腰。等到疼痛暫緩,他半直著腰回過頭時,見到的卻是喬天師一臉蠢笑,當著他的麵“砰”的一下關上兩扇不但美觀而且堅固的雕花木門。
“夫人……”對打著哈欠掀著珠簾走到裏屋寢室的喬天師,霜紋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地開了口,“這樣把王爺關在外麵真的合適嗎?”
“不要管他啦。記住我睡覺時絕對不能有外人打擾哦,若被吵醒我脾氣會很壞的。”她蹬掉鞋爬上床拍了拍香軟的枕被說道,“你們也睡吧,明天還要起早呢。”
她早上還要做功課,熬夜不得。
……
怔怔盯著緊閉的門過半晌,直到房內燭火熄滅,趙縉才從被女孩子像貨物般扔出來的屈辱中驚醒,他上前兩步,用力敲著門叫嚷道:“喂!喂!你給我出來,竟敢這樣對待本王,你活得不耐煩了啊!我要讓你知曉惹了我沒什麼好下場,喂喂,給我滾出來!”
喬天師早已經呼嚕著熟睡了,得不到回應的趙縉更惱地用腳踢門。“快給我開門,再不開門你們死定了!”
在小床上睡的綺紋被他的咆哮聲嚇得發抖地坐起身,想在黑暗中摸索著下床,卻被同床的姐姐扯住低問:“綺,你幹什麼?”
“我,我去開門……”
“……你現在把門打開,王爺正在氣頭上,不知道要對王妃做出什麼事。”
王妃就像個不解世事的小孩子,又不討王爺歡心,現在讓王爺進來,吃虧的一定是小小的王妃。
“但,但是……王爺好可怕……”綺紋緊咬著下唇道。在皇宮裏,她和姐姐最不會看人眼色行事,因此受到的責打最多,也最不討人歡喜,這次也是像物品一般隨隨便便地被女官圈上名冊,賜給貴族當使女。多年的使女身份還沒讓霜紋意識到嗎?王爺是很暴躁,但是王妃惹到他也許會被放過懲罰,而她們這些下人則一定逃不過被遷怒的罪。
“我們不要理他,也許他鬧一下子就走開了。”霜紋低聲說道。
但顯然事情不朝霜紋所希望的方向發展。隻聽“劈啦”一聲響,堅硬的桃花心木門被踹得裂開,再加緊地連踹幾腳,裂痕越來越大,最後一聲“嘭”的巨響,兩扇門掙開木插板驀然大開,藍色幽暗的光猛然瀉進深黑的睡房,似乎要把一切吞噬。
而印在地毯上張牙舞爪的黑影,更是把霜紋、綺紋嚇得驚喘著緊緊抱在一起。
腳步重重地踏在地毯上,就像踏在她們的心上。
“喬天師——”趙縉殘酷地笑著,藍色幽光把他的臉扭曲成猙獰的表情,綺紋嚇得忍不住哭出聲來,霜紋鼓足勇氣上前攔在趙縉麵前,慌亂地福了一福說道:“王,王爺,王,王妃才睡著……”
趙縉掃了一眼麵前穿著白色衾衣個子高挑微微發抖的女子,不覺扯開唇細聲道:“你到是個忠仆……抬起頭讓我看看……”
霜紋聽他的聲音溫和得詭異,肩膀抖了一下抬起頭來,卻在還沒有看清王爺的表情時,一個巴掌已經重重地打在她臉上,把她打翻在地。
“哼,一個卑賤的下人竟敢攔我的路,下次再犯,打十板子再罰到廚房當燒火丫環!”看也不看摔到地上的霜紋一眼,趙縉又大踏步地走進寢室內屋。
綺紋小心地跑到霜紋身邊,扶起姐姐,湊著暗淡的月光,看到她左臉的紅腫和嘴角的血絲時,悲從心來,不由地小聲抽泣起來。
……
“上燈。”
睡在寢房另一個隔間的蟬紋慌忙出來點著紅燭,又低垂著頭快速地退回暗影中,等著主子下一次差遣。
大力地掀開龍蟠鳳逸紅綢錦緞的喜帳,紅豔豔的鴛鴦被包裹著小小的人兒,隻留半長的黑發散在鴛鴦枕上,小小的臉半露,幽幽的白。趙縉毫不憐香惜玉地抓住喬天師的頭發,把她拽出被窩。
“看來你真的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啊!隻是才嫁過來就這樣,要是不教訓你一下,你還爬上天了!”
喬天師因驟然的疼痛眉頭緊皺著“嗯”了一聲,趙縉嫌她醒得慢,舉起手掌用力地朝她臉上扇去,隻聽“啪”的一聲響,喬天師驀然睜開雙眼。
房間內猛然旋起一陣冷風,滴淚紅燭忽明忽暗,人影變得巨大而扭曲。
喬天師睜開眼。
在燭光乍明還暗之時,如天地間拔出斬人生死的利刃,泛起清冷銳厲的殺氣。
恍眼的瞬間,喬天師的瞳孔一片血也似的妖紅。是透過紅豔豔的喜帳的紅燭所映嗎?
趙縉本能地被震退一小步,無奈在打人之前已被喬天師緊緊攥住手腕,無法再退分毫。
“竟敢吵醒我!”
隻是比平時慢了半拍的語速,低了兩度的語調,喬天師軟軟的童音就說不出的空洞詭秘,暗藏著威嚇的語氣似錘子一樣擊碎趙縉身為皇族的自尊,把他身上以權勢裝扮的驕傲一一剝離。
像被踩住了尾巴的惡狗,趙縉忽略了本能所感知的危險,露出獠牙,朝喬天師咆哮著:“吵醒你又怎樣?!我還打你呢!”
另一隻手又舉起,朝喬天師的右臉打去。喬天師大眼一眯,手微一使勁,隻聽“喀嚓”一聲,卸下趙縉手臂。
“啊——”趙縉疼得厲叫起來,聲音大得穿破暗夜,他扭動著身子高聲叫罵:“你這個混蛋,敢弄疼我,我要把你打入大牢抄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