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從哪裏學的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引得喬天師臉色一變,她手攥住趙縉的領口,震臂一甩,把他猛甩出內室。隻聽“呼啦啦”一串刺耳的木器瓷器碎裂的聲音,跌在地上的趙縉還止不住勢,後腦勺撞到寢室門板才停住滑行。

身子被摔得像要散架,脫臼的胳膊刺痛難忍,趙縉搖了搖昏沉沉的腦袋,忍住眼淚,口中依舊不依不饒地大罵:“媽的,你有本事打死我,要不,我非·#*@%¥#·*—%¥#—%%¥¥……”

“好啊。”

在怒罵中清晰得就像在耳邊低語的童音才響起,趙縉的視線中就印入一道飛起的白色身影。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喬天師已經由半空中下墜,狠狠地坐在他的肚子上。

腹部被猛然擠壓,趙縉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地憋死過去。“媽的,你……”沒有罵完是因為喬天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被人打臉的一天,趙縉先是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睛,而後怒火上升,“畜生,你敢打……”臉被打得扭到左邊,他又扭回頭接著罵:“你這個混蛋……”臉被重重地打到右邊……

到最後喬天師隻要見他張嘴就一個耳光扇過去,竟然左右開弓地連扇了二十多個巴掌。

嘴被打得木木的,口中試到鐵鏽的腥味,無法開口說話,趙縉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喬天師。

“說對不起。”

月光的映射下,少女眼瞳的顏色是冷冷的藍黑色。

“……”

“說下次不敢了。”

童稚的嗓音所說出的威脅,因為暗藏殺機,所以更為詭異。

聽到金麒園外出現了不尋常的動靜,趙縉垂下眼,掩住眸中閃現的狠厲之色,嘴張了張,終於示弱道:“……對不起……”

“哼!”

喬天師手按地躍起身,一腳把趙縉踢出屋外,冷冷威脅:“給我滾!下次再打擾我睡覺,不止把你打成豬頭這麼簡單!”

喬天師使的是巧勁,趙縉在空中變換身法,落地時腳步踉蹌地衝上前幾步,但最終沒有跌倒。

根本沒有停頓,他捂著脫臼的胳膊死命地跑向金麒園外,扯著嗓子大喊:“混賬!紫衣衛在什麼地方,還不快給我死出來!”

隻聽“刷刷”幾道黑影驟然出現,“咚咚咚咚”跪滿趙縉四周。“王爺聖安,紫衣衛叩見王爺!”

“媽的。”一腳踹向離他最近的紫衣護衛的肩頭,趙縉怒罵道:“你們死哪裏去了,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們不在身邊,養你們何用!”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紫衣衛也不辯解地“咚咚咚”磕頭認罪,趙縉見狀更惱,“我把你們養成磕頭蟲嗎?都給我起來!你們死人啊,不知道要幹什麼嗎?!”

“王爺……”

紫衣護衛的頭領起身抬頭,卻看見月光下養尊處優的明王爺臉紅腫得厲害,他驚訝地叫道:“王爺,你的臉……”

趙縉劍眉一挑,怒氣又現,“混賬,我讓你看我的臉了嗎?”他連踢了頭領幾腳,咬牙罵道:“廢物,混蛋,還呆著幹什麼,快到院子裏,把王妃給我扯出來!”

“扯,扯,王——王妃,王爺,那是你的妻子啊。”

“是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讓你去就去,你,還有你,還在發什麼呆,都給我滾進去!”

紫衣衛經由龍牆、槐樹、廊簷進入金麒園,趙縉也跟著從園門進入,他恨恨高叫:“把那個褻瀆夫綱的女人給我抓出來,我要把她關進地牢裏餓上七天,讓她知道鎖瀾府誰說了算!”

月光下花園中人影憧憧,王妃的幾個小丫環擠成一團向窗外看。她們沒有王妃那樣無論發生了什麼大事,隻要一沾到枕頭就睡得人事不醒的粗神經,因此聽到聲響都聚到了窗前。

“怎麼辦啊,王爺要抓王妃……”

“我們趕緊把王妃叫起來吧……”

“……誰去叫……”

“我,我不敢……”誰看了剛才王妃打王爺的那個狠勁,大概都不敢嚐試再叫醒她。

就在丫環們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一張臉驀然出現在窗口。正往窗外看的綺紋驚叫一聲,翻了翻白眼,身子軟軟地癱了下去,竟是嚇昏了。

霜紋一把抱住妹妹,眼角突然閃過一道銀光,下一眼再看去,窗前的大臉已經消失不見。

就在一瞬間,一道飛索纏住行到窗前的紫衣護衛的身子,把他又扯回花園。

“不要嚐試第二次叫醒老大,要不,我們都遭殃呢。”寢室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他語調柔柔地提醒著,手中飛索另一頭所纏住的護衛,正躺在他的腳下。

“是啊。”屋頂上的紫衣護衛骨碌骨碌滾落下地,以前所站的地方蹲著一個樣貌英俊卻略顯輕浮的青年,“我可不想再見識一次恐怖的夜行妖——啊,對了,你們不知道什麼是夜行妖吧?”他笑眯眯笑眯眯地解釋,“就是我們的老大,你們的王妃呢,隻要在睡夢中被驚醒,嘖,她就會變成人形的破壞機器,啊啊,這個就叫做夜行妖了。”

風吹過,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花香。“夜晚就應該是睡覺的時候啊,老大才沒有錯。”花叢中一個長得像灰老鼠的男子拈花而笑,在他麵前的兩個護衛明明看到了他,身子卻動不了,眼皮重重的,用力地眨了眨後閉上眼睛,就那樣頭一低,站著睡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殺他們,隻是點兩下應該沒有關係吧。”

石子路上的英俊男子怯怯地伸出右手食指說道,月光下的光頭錚亮發光。圍在他身邊的三個紫衣護衛全都維持著拔刀出拳踢腳的可笑姿勢,僵直不動,“你們是什麼人!”見進入金麒園的紫衣衛還未摸到寢室的門就被鉗製住大半,趙縉不覺氣急攻心地暴叫道,“為什麼會在這個妖女的院子裏。”

“我是如七。”唇紅齒白的美少年溫溫和和的。

“符九。”英俊的青年輕輕浮浮的。

“何五。”老鼠男眨著小眼睛。

“不殺。”光頭男子依舊怯怯的。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因為我們是陪郡主嫁進來的啊,王爺,以後我們就是你的人了哦。”老鼠男嬌滴滴地說完這句話,不忘朝趙縉拋個媚眼。

這樣說一點錯也沒有哦。如意門如七,孟嚐客符九,下三濫何五,不殺和尚——江湖中所代表的情報、奇門八卦、迷藥和不死追蹤在金尊喬天師眼中不過是應急招徠的手下。她說是有福同享……但誰都知道她不過是因為想撐場麵才讓他們跟在身邊。無語問蒼天的他們自做了泥瓦匠後又不得不做了仆役。想等翻身的那一天隻有看喬高不高興了。

“住口住口!”不顧胃裏一陣翻騰,趙縉又跳起來咆哮道,“胡鬧,你們是男人,怎麼可以住進妖女的院裏?!我命令你們,立刻搬出這個院子!”

“不可能呢。”如七手一甩,被飛索纏住的紫衣衛在空中翻轉了兩圈又重重地跌回地上,收回飛索,他的語調依舊是怕驚嚇到人似的柔和,“雖說陪嫁到明王府,但我們卻是郡主身邊……要防止郡主被惡龍抓走的忠心護衛哦。”

趙縉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們這些卑賤的刁民,紫衣衛,把這些人全都給我捉住打進大牢!”

在他話音未落之際,美少年如七一振手臂,飛索如蛇般擊向他的臉。趙縉心中一驚地後退,先機盡失,被少年層層進逼,他身邊的護衛也被其他三人攻個措手不及,無法保護他。趙縉連退,閃出金麒園的院門,而趙縉的腳一踏在院外的土地,少年就停止攻擊,但若趙縉想重新衝進院內,少年的飛索就毫不留情地攻擊他的要害。

連續幾次後,養尊處優慣了的趙縉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反觀飛索少年,還是一副溫吞柔和的模樣。

“竟,竟敢攻擊……攻擊皇族……”趙縉眼睛冒火地喘著氣,就怕他還氣不夠的,隻聽“咚咚”十幾聲,從院牆裏連接扔出來十幾個人,唉唉連叫一片,竟然全都是他的紫衣護衛。

“明王爺,對不住啦,要想找王妃的話,明天趁早,今時已夜深,王爺也要好好休息。”就在趙縉麵前,飛索少年關緊院門。

別說在自己的院府裏,就是在皇宮大院也沒有人敢當麵對他甩門過。趙縉呆了半晌,頭腦中的某根控製理智的弦終於斷開,他崩潰似的在月夜下嚎叫道:“喬天師——你這個妖怪王妃——我和你勢不兩立!”

嘶啞的叫聲驚飛林間飛鳥,窗邊紅燭垂淚,喜帳內喬天師無意識地摸了摸發熱的耳垂,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嘴裏嘟囔著“笨蛋”兩字,又翻了個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