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縉用力地咬著下唇。喬天師變得親切又溫柔,連聲音都是能慰燙人的溫暖。她原來還有這樣善解人意的一麵啊,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討厭呢。

“在一戶人家生活著快樂的兩兄弟,他們總是形影不離,隻要看到兄長的地方就能看到小弟,隻要小弟在,旁邊肯定能找到兄長。”

喬天師的聲音稚稚嫩嫩的,特意低下的聲音,在一開頭就吸引了趙縉的注意力。

“兩人當然連玩都在一起,某一天,兩人又玩起了他們經常玩的捉迷藏。”喬天師跨上走廊,有廊簷擋著,她示意趙縉把傘收了。

“他們經常在屋裏尋找可以躲藏的地點,因此彼此都知道對方喜歡藏在什麼地方。這次又是哥哥捉鬼,但是這次他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弟弟,後來大人也開始找卻再也找不到,弟弟竟然不知不覺失蹤了。”

繞過回廊,鎖歡樓已在眼前。“時間慢慢地流逝,哥哥長大了,結婚生子,也漸漸忘了自己曾有個失蹤的弟弟的事情,但在某一天,他的兒子也不見了。他著急地亂找,後來在櫃子裏聽見響聲,他連忙打開看,自己的兒子果然就蹲在裏麵,他叫了聲‘兒子’,兒子回過頭露出奇怪的笑容伸出手……”

喬天師打開門也回過頭笑著伸出手,突然淒厲地大叫道:“哥哥,下次換我捉鬼!”

惡作劇得逞的手指指向趙縉的鼻尖,見他沒有反應,喬收回手指訕訕說道:“很無聊的鬼故事對不對……”卻聽“砰”的一聲,趙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竟硬生生地嚇昏了。

“不許走不許走,你要負責!”

手臂被用力地拽住,耳邊響著淒慘的叫聲,喬天師幾乎欲哭無淚了。她怎麼竟讓自己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怎麼會想起要講鬼故事的啊……把昏倒的趙縉搬到床上很容易,難的是怎樣在醒來的趙縉麵前離開。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還要回去吃晚飯的。”喬天師邊掰著趙縉緊抓在臂上的手指,邊掙著向外走。

“什麼?難道我的安危的重要性還比不上你的晚飯嗎!”氣惱地大叫著,結果他兩隻手都抓上來,根本不在乎半個身子都被喬拖出床塌。

“你,你以前在打雷天還不是自己一個人睡的,為什麼今天就不行!”

“那是因為沒有人敢給我講鬼故事!”趙縉驚恐地看了一眼床前的櫃子,就怕裏麵突然跑出來個小孩子。昏暗的燭光下,牆麵所掠過的黑影,屏風後簾布交錯產生的暗影全都幻化成魍魎鬼魅,躲在暗夜中,想伺機吞噬他。“是你嚇我,你就要負責!”

“誰,誰管你害不害怕啊!放手啦!”

“不放不放!”

“你再不放,我,我還講鬼故事!”

“啊啊啊啊,不要!”

“有一個大夫……”

“啊啊啊啊啊啊——”趙縉慘烈地大叫著,本來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最終還是撲上去捂喬天師的嘴。

“有一次深夜出診……”掰開趙縉的手,喬繼續說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左手被攥住,趙縉上右手去捂,結果整個上身都懸空。

再次掰開趙縉的右手。“走在烏漆抹黑的小路上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趙縉因為害怕雙眼噙住淚水,他揮舞著兩隻被攥得緊緊的手,卻連喬的臉都碰不上。

“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他心裏一激靈心想這一段小路正好經過亂石崗該不會遇到鬼了他身子僵直脖子硬得幾乎聽到咯吱聲地慢慢後看……”

喬天師越見趙縉害怕就說得越快,到最後連停頓都省略了。

“不要說了——”趙縉慘叫聲更為淒厲,卻根本蓋不住喬的聲音,雙手還是無法掙開,喬的嘴又說個不停,他頭腦一熱地身子上前,用嘴堵住喬喋喋不休的嘴!

喬天師滑開。“身後是個幹癟的老頭聽說鬼是沒有腳的他又朝下看……”

趙縉追上又堵住。

喬再掙開,“看到老頭有腳時大夫不由得鬆了口氣說幸虧不是鬼結果老頭笑著說真正的鬼嗯,嗯……”驟然變得尖細詭秘的聲音又全數被趙縉吞進嘴裏。

趙縉整個身子都掛在喬天師身上,喬的背後是櫃子,退無可退。“啊咦哦哎嗷(鬼故事講完了)。”

趙縉一見她嘴動以為她還要繼續說,當下就摩擦著她的嘴唇,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嗯嗯(放開我)!”

“……”

“嗯嗯嗯嗯嗯嗯(不要咬了)!”

“……”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再不放開我要踢你了)……”

“……”

等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單純地堵住喬天師要出口的話,是在他忍不住用舌頭舔了她的唇之後,刺刺麻麻的感覺像電流一樣擊向他的全身,身子熱熱的,像是發燒一樣。自己一定是病了,趙縉模模糊糊地想著,要不一定因為太害怕才做出這種事,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要不他為什麼會覺得妖姬的唇美味得令人不想離去呢。

一時間,風聲雨聲雷電聲全都遠去,天上地下隻剩下他和喬天師兩個人。她的眼睫毛會這麼長嗎?卷卷的而且上挑,眼睛的瞳孔又黑又大,不對,是黑褐色,氤氤氳氳的像名貴的黑曜石,溫熱的氣息,輕栗的顫抖,細細密密地圍住他。一股熱氣湧向心口,有種無法解釋的感情在心中爆發開來,這種感情又痛又甜,又熱又冷,想沉睡又想大叫,想哭想笑的……究竟是……什麼……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笑……笑什麼呢……那麼溫柔,就像欺騙自己的時候……在本能感知到危險之前,有另一種更激烈的感覺突然在身體內爆發,他驀然張大嘴幾乎沒有力氣再呼叫出來。

喬天師乘機推開身子變得癱軟的趙縉,把他按倒在床頭。

“說過要踢你的,誰叫你不放手!”

口舌得到自由的喬天師退得遠遠地用力地擦拭著嘴唇。竟然吃到了他的口水,呸呸,這下至少三天不幸了。

趙縉曲蜷著身子,手捂住下體,滿臉痛苦地扭曲著,額上布滿虛汗,他想瞪住喬天師,結果疼痛讓他無法忍耐地直眨眼,張了張嘴,連說出的話都支離破碎:“你,你好……好大膽子……敢,敢踢我,我這裏……”

喬天師看著他,似乎也感同身受地皺著圓臉道:“真的很疼嗎?”

“廢,廢話,你有本事……試,試試……”臉在絲被上痛苦地摩擦著,啊啊,這下子他一定要殘廢了啦。

“你不會死掉吧?”

“啊?”

“你要死掉了,你的財產家院都會是我的吧?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營生,光是你的食邑俸祿好像還不足以讓你這麼揮霍,那麼就是官員行賄了,告訴我是誰,我以後也好走動一下拉拉關係,不要斷了這條線,要不我這麼享受慣了的以後……”

“滾……給我滾!”趙縉越聽越惱地抬起頭嘶喊,結果動了腰部,又疼得嗯嗯唧唧地癱在床上。竟然會奢望她會有同情心,他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既然是你讓我走的我就走了哦。嘻嘻,終於可以吃飯了。”

喬天師搖頭晃腦地轉身,趙縉氣得手都已經抓住了床頭的琥珀枕,卻沒有力氣扔過去,結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喬天師走出門外。

“可惡可惡可惡!”連捶床的力氣都失去了,趙縉隻有乖乖地躺著等著疼得絞心的感覺過去。

“哪個妖姬……”竟然下手毫不留情。她長得又不好看,性格又差,要身材沒身材,要氣質沒氣質,他鬼迷心竅了才會親她……不過說起來,她的唇涼涼軟軟的,讓人回味不已。趙縉嘿嘿嘿地傻笑起來,突然又想到她的可惡之處,又恨得牙癢癢地咬著。

哼,絕無僅有的妖怪王妃。

就這樣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磨牙,翻來覆去,扯到傷痛就咒罵一聲,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