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靖宜點了點頭,思緒卻因為腦海中的白色幕布漸漸延伸出了一個白色的客廳、落地的窗簾、帶著弧度的沙發、放滿了各類碟片的架子,還有那個擺著單人床的簡單房間……武靖宜連忙將眼神移向窗外以阻止自己繼續再想下去,鼻尖卻已經微微紅了起來。
她想他。即使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還是隻要想到他,心就會痛得麻痹。她甚至常常在半夜驚醒,然後哭泣著麵對一切都已經成為往昔和夢境再也回不來的事實。
回不來了。她的何念再也回不來了。在他消失後的第三天,她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消息:謝謝你把何念還給了我。我們現在在地中海度假。我們很幸福。
那條短信她始終藏在手機中沒有刪除,因為短信最後的署名是――吳淩。
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何念了。吳淩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何念的下落,吳淩陪伴著願意接受她陪伴的何念,吳淩已經取代了自己。這條短信她留著是因為每看一回就清楚知道一次,自己的心已經被它掏空。
“師傅們,別忙了。先過來吃些點心吧。”爽朗輕脆的聲音一響起。
裝修工們頓時歡呼起來,“小英阿姨來了。”
舅媽來了?武靖宜收起電話,轉頭去看,隻見舅媽正在那裏熱絡地為裝修工們分發著煎包、餃子之類的食物。
“歲歲。”
舅媽的這一聲喚驚得武靖宜整個人微微一顫。連忙揚起唇角以掩飾自己的失態,“舅媽,你怎麼來了?”
“我剛和朋友喝過下午茶,沒事就過來看看你們。你過來一起吃點吧。看你最近忙的,比工作時都瘦了一圈。”舅媽邊說邊招呼武靖宜過去。
“我不餓。讓他們吃吧。”她對他的思念荒唐到了隻要看到食物就會想起他為自己做過的那些可口食物。她沒有失戀過,不知道茶飯不思的原因,至少她吃得越來越少是為了避免想他想得不可自拔。
“歲歲,你不會學那些模特兒電影明星的在節食吧。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快吃個蛋撻。這可是特地為你買的。還是熱的呢。”舅媽不由分說將蛋撻遞到她手中。
看著那個蛋撻,她想到很遙遠遙遠的某一天,吳淩一臉甜蜜笑容地將一盒蛋撻遞到自己麵前,含羞地訴說著和何念之間的進展有多順利。
當時,她旁聽著這些,心中隱隱有不悅在湧動。原來那麼早那麼早以前,她就已經喜歡上那個平凡的小保安了。她曾經以為吳淩會是何念生命中的插曲,可沒想到最後成為插曲的竟然是自己。
急躁的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在門旁正熱呼吃著蛋撻的裝修工老大不情願地為打斷他享受的人打開門。
門外,赫然立著臉色難看的吳淩。她那樣氣勢洶洶地立在那裏,一雙看向武靖宜的眼睛裏怨恨的火花幾乎可以燃亮火柴。
“請問你是?”舅媽上前一步詢問道,身形恰巧擋住了武靖宜。
吳淩完全無視擋在自己麵前的人,視線死死望向武靖宜,“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他?你這樣傷害他背叛他還嫌不夠嗎?為什麼還要到處找他到處留訊息給他?”
仍然沉浸在吳淩出現的震驚中的武靖宜一時間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吳淩話中所指,任由所有在場人士的目光都火辣辣地望向自己,卻根本不知該如何開口。
“何念是我的是我的。先愛上他的人是我,一直在為他付出的人也是我。你不覺得你這樣陰魂不散很過分嗎?”吳淩越說越大聲,歇斯底裏的模樣完全沒了儀態和風度。
周圍的裝修工們邊啃著蛋撻喝著奶茶邊小聲討論著,原來武小姐是個第三者;原來武小姐搶人老公了;原來武小姐這樣冷冰冰的女人也有男人會喜歡。
“何念?歲歲,她說的何念是……”
武靖宜對著舅媽輕輕點了點頭。原以為舅媽會驚訝或是生氣自己的隱瞞,卻不想舅媽不怒反笑,衝著吳淩朗聲道,“這位小姐,你在說笑話吧?何念他姑姑和我十幾年的老同學了,我家歲歲和何念又是在雙方長輩都認可的情況下相過親的。你比歲歲先認識何念?難道你們是小學同學不成?”
一眾裝修工聞言不由立刻調轉了討論方向:原來武小姐和那個男人是青梅竹馬;原來這個上門尋事的女人才是第三者;果然武小姐這樣冷冰冰的女人靠相親才能找到男人。
舅媽這番話明顯是在混淆概念,她和何念的姑姑的確認識十幾年了,可是武靖宜和何念認識的年代卻並沒有這麼久。但吳淩聽到眼前的女人這樣說又聽到裝修工們將自己稱為第三者,不由又驚又惱,一雙眼睛恨恨地瞪著武靖宜道,“不可能。明明是我先愛上他的。你當初連正眼都沒給過他。你們怎麼可能在這之前就已經相愛了?”
“真好笑。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他們沒必要表演親熱給全世界看吧。”舅媽再次替武靖宜出馬。
“不管怎麼說,你已經是過去式了。何念說過他要忘記你,再也不會見你,所以也請你自重,別再騷擾他。”
武靖宜望著吳淩臉上的勝利表情,無法阻止心中的哀傷彌漫。這是他給吳淩的承諾嗎?忘記自己,就像從來沒有愛過那樣;不見自己,就像從來未曾相識過那樣。
“可是我也沒有委托你來騷擾她。”溫和的聲音由門外傳來。武靖宜原本已經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透明。是何念!失蹤了整整一個月後,他回來了!
“何念,你怎麼來了?”吳淩沒料到何念會出現,原本起伏的情緒更加波動劇烈,“你不是說過不會再見她,你不是說要忘記她的嗎?你難道要違背誓言嗎?”
念緩緩出現在大門處的何念深色的瞳第一時間望向武靖宜那張蒼白到透明的麵容,目色微沉之後又徑直望向了吳淩,“我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的承諾。那些我打算用來結束一段感情的方式,可是除了我自己,沒有人有資格要求我必須履行。”
“何念,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忘記了是誰讓你痛苦又是誰在你痛苦時請了長假飛去國外隻為了能給你陪伴嗎?”吳淩不敢相信那個溫柔耐心的何念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冷漠的話來。
“如果因此你以為你就持有了傷害她的特權,那很抱歉,我不得不告訴你,除了朋友般的感激,你什麼都不會得到。”他望著吳淩不敢相信地搖頭、望著大滴大滴的眼淚自她卷翹的睫毛滴落,那樣淡淡地望著,心底起不了半點的漣漪。
愛情就是那麼霸道而純粹的東西,再怎麼恨再怎麼怨,他的心還是隻會為那張蒼白消瘦的臉孔而疼痛不舍。半點勉強不得,偽裝不了。
“何念你過分!你說過要不愛她的,你這個騙子!你明明還愛著她!愛得那麼深!我恨你們!”她清楚知道自己敗了。再怎麼處心積慮、再怎麼巧取豪奪、再怎麼使詐耍陰都沒用了。她分不開他們,她甚至都沒有對武靖宜怎樣,他已經急到不惜對自己冷臉相向。這樣的自己,永遠永遠也不可能取代武靖宜!
“吳淩,對不起。不愛她不表示我還有可能會愛上別人。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我沒辦法坐視任何人傷害她。”何念垂下雙眼,無奈地歎了聲氣。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隻是一眼,一個月的努力便灰飛煙滅。
“你不必道歉。我也永遠不會接受。你會後悔的,選擇她這樣一個女人你一定會後悔的。”吳淩詛咒般說出這番話後,轉身離開。
吃完蛋撻喝完奶茶的裝修工們眼看挑事的女人離開了,眼光又刷刷停在了何念身上。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長得清雅帥氣的男人竟然放著年輕貌美的不要,反麵要那個又冷漠又難對付的武小姐。
“小英阿姨。”何念注意到一直看著自己微笑的歲歲舅媽,尷尬地朝她點了點頭。兩人曾因為相親的事而見過兩次,卻不曾想第三次的見麵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和師傅們要去選材料。這裏就麻煩你和歲歲看著了。”舅媽說著,便拉起了工頭的袖管。工頭心領神會,連忙招呼著兩個小工道,“走了走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兩個不肯挪步還想繼續看好戲的人在各挨了工頭一記暴栗後,邊揉著頭邊無奈地離開了。
於是偌大的房子內,隻剩下了她和他。
“你……還好嗎?”他首先開口問。
“挺好的。每天忙著裝修房子。還蠻充實的。”她故作輕鬆地揚了揚唇角,望著他的眼中有水光被強忍著。在他打算忘記自己打算不再見自己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哦。房子裝修得很漂亮。”他四處打量了一下,清楚記得自己上次來這裏時正是他們初次見麵時。現在腳下踩的那塊磚似乎也是自己那天砌的。不過當初那間光禿禿的房子現在已變得煥然一新,特別是那個寬敞的陽台,用玻璃封成的陽光房漂亮而幹淨。
“謝謝。”她垂下眸來,告訴自己不可以這樣不爭氣。
“我可以參觀一下嗎?”他忽然問道。
“請隨意。”
他點了點頭,由客廳走向廚房,簡潔的設計風格和他的家竟然一脈相承,消毒櫃上那個大大的烤箱引得他直直看了好久。洗手間那粉色的毛巾和牙刷,起居室那個弧形的沙發,深瞳每到一處便靜靜地佇留片刻。徑直上了樓,工作室內簡單的電腦和書櫥很符合她的風格。工作室旁邊那一間,應該是臥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