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從陸顯峰那裏出來,她就收拾東西衝回家,心受傷的時候,需要母親的溫柔,雖然媽媽什麼也沒問,但她知道,她懂她。昨晚窩在母親懷裏美美地睡了一覺,覺得心情好多了,她有點兒能夠理解為什麼陸顯峰總是在年紀比較大的女人身上汲取溫柔。陸顯峰,為什麼又想起他?
她甩甩頭,深吸一口氣繼續走,腳步卻突然僵住。他?那個站在幾步遠距離外的人是他?她用力甩頭,定睛再看,他已經走到她麵前,一手定住她的腦袋,溫和地道:“別甩了,我是真的。”
她下意識抓緊手中的袋子,聲音盡量平淡地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來找你。”
“找我?”她苦笑了一下,“我已經跟耿哥辭職了,你什麼也不要說,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變主意的。我累了,想要休息一陣子。”
他接過她手中的袋子,還是用那樣溫和的聲音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好嗎?”
超市旁邊有個咖啡館,這個時間人還不是太多,老板剛剛開業不久,給他們特價兼贈送一盤小蛋糕。她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喝咖啡,她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而且打定主意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心軟,因為她實在是太累了,再也承受不了他下一次的對不起。
他把蛋糕分成一小塊一小塊地放在她的盤子裏,喝了一口咖啡,抬起頭來看著她,緩緩地道:“我今天去見了華姐。”
她的勺子撞了杯子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有句話你說對了,恨的背麵是愛。”
她的杯子又發出一聲撞擊。
“我今天見到她的時候才發現,我不再恨她了,因為我不再愛她,這些年,我一直被恨蒙蔽著眼睛,走不出來。”
她捧起杯子湊到嘴邊,卻不小心灑出一滴。
他把餐巾紙遞到她手邊,她放下杯子要接過,他卻躲開,自己幫她擦拭落在她手上的咖啡痕跡,繼續道:“很多時候,時間帶走了什麼又留下了什麼,我們自己也看不清。幸好,我今天終於看清了。”
她躲開他欲握住她的手,雙手交握放在腿上,說了坐下之後的第一句話:“恭喜你。”
他震動地看著她,驚訝地道:“就這一句?”
她抬起頭,平靜地回視他,問:“你說完了嗎?”
“展欣……”他顫抖著喚她。
她又問:“我可以走了嗎?”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是滿眼的苦澀,低啞著聲音道:“當然可以,我不知道原來我耽誤了你的時間。”
她的眼中有了一絲波動,好久好久之後才歎口氣道:“阿峰,我們分手吧。”
“展欣……”
“休息一陣之後,我會找一份新的工作,不會再回到耿哥那裏了。”
“展欣……”
她起身,拎起袋子,真誠地道:“我走了,媽媽在家裏等我,再見。”
“展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懇切地看著她,“最後一個要求,做個朋友好嗎?哪怕隻是逢年過節發個短信問候一聲的朋友,好嗎?別讓我失去你的消息。”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散亂的發,還有那最初吸引她的孤獨的眼眸和憂鬱的唇角,終於還是不忍心,點了下頭。
他們分手後的第一天,他給她發短信,告訴她他打算去應征裴玄楓那部古裝戲《劍俠風雲》的男一號。
一個月後,他打電話告訴她,他試鏡成功了,而且第一次麵對麵見到大家口中傳的神一般的國際名導裴玄楓,他說其實那人已經很老了,不知道用的是什麼護膚品,居然保養的像個三十多歲的人,看得他非常嫉妒。
她在電話裏隻是嗯嗯地敷衍,放下電話時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容,他這愛吃醋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兩個月後,他給她發短信,說因為他不是專業演員,所以要去特訓,恐怕有好久不能跟她聯係了。
她給他回了兩個字:保重!
連續四個月,他沒有消息,她告訴自己,朋友就是這樣的,隻有閑暇的時候才會想起問候,他不來煩她最好,她可以漸漸習慣忘掉他。
聖誕節,她隨輝哥在香港開演唱會,演唱會進行了一半,手機響了,她看到那個久違的名字,一接起來他就問:“展欣,你在哪兒?”
她說:“香港。”然後就是他的一聲哀嚎,然後就斷線了。
淩晨開完慶功宴回到賓館,她一身的疲憊和酒氣,沒等打開客房門,手機又響了。
她接起來,他還問:“你在哪兒?”
她說:“香港。”
他哎呀一聲急急地道:“我知道,具體位置。”
“皇冠酒店。”然後又斷線了。
一個小時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她在睡夢中被吵醒,這次他直接問:“你在哪個房間?”
她直覺回答:“602。”等到嘟嘟的線音響起,她才意識到他殺過來了。
沒等她穿好衣服,門就被敲響,她披頭散發赤腳衝過去開門,看到一個紅衣紅帽白眼眉白胡子的聖誕老人。聖誕老人後麵鑽出一張笑臉,襯著一口白牙,不是陸顯峰是誰?他黑了,也瘦了,想必特訓很辛苦。
他把聖誕老人往她懷裏一塞,傾身過來在她額頭上一吻,立刻抬手看表,口中嚷嚷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然後就跟匆匆出現一樣又匆匆消失。
她抱著聖誕老人的布偶一直發呆到感覺冷,才想起撥電話給他,大罵道:“陸顯峰,你搞什麼?”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她:“送你聖誕禮物啊,來不及了,我馬上要上飛機,聖誕快樂。”
就為了送這麼一個滿大街到處亂飛的聖誕老人,他專程飛到香港又飛回去?他腦筋有毛病!心裏恨恨地罵著,她還是把聖誕老人放在床頭,每天晚上抱著入睡。
春節,她陪媽媽在家裏看電視包餃子,展母突然扯著她道:“欣欣,你看,那不是來過咱們家的那個男孩?”
“哪個?”她放下餃子皮,看到屏幕上陸顯峰的特寫。他一身白衣,長發披肩,腰佩長劍,唱的是《劍》劇的主題曲《情刀傷痕》。原來片子還沒開機,就先利用春節聯歡晚會作為宣傳了。
裴玄楓果然是裴玄楓。
展母笑著道:“這小夥子看上去比上次來時成熟多了。”
她詫異地道:“他來過?”
不等展母回答,家裏的電話響了。她接起來剛回應了一句,就聽到他興奮的聲音:“展欣,看到我了嗎?我唱得好不好?我的造型酷不酷?”
她不由得糗他,“不酷,很傻。”
“啊?”他失望地大叫,“我去找造型師算賬。”
她搖搖頭笑著道:“開玩笑的,很酷,又有一群女孩子今天晚上要失眠了。”
“嘿嘿!”他笑得很得意,最後說了一句“新年快樂”,就掛斷了。
年後《劍下風雲》開機了,他忙得天昏地暗,還要兼顧灌唱片開演唱會拍MTV,耿哥說他現在的工作量是以前的一倍半,而且堅持不再請新的統籌,一切事情都是小羅和路路接手,有時候他也自己拿主意。她經常接到路路和小羅抱怨天王快把人逼瘋了的電話,也經常接到他半夜打來撒嬌說好累好累的電話。可是他沒說我想你,也不說我愛你,更沒有說我需要你。
又是一個月沒有消息了,她總要時不時看一下手機,偶爾回家就會問魏姐有沒有接到找她的電話,展母總是微笑著,她不說,母親也不強迫她說。
一天早晨,她隨意翻著晨報,突然看到一條消息,說陸顯峰在拍戲過程中受了傷,正在修養。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停了一秒,急忙撥電話過去。
他的聲音倒是精力充沛的,一直跟她笑,說沒什麼,就是腿骨錯位,已經矯正了過來,兩三個月後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她氣得質問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不笑了,低低的說了一句:“怕你擔心嘛。”
她的淚一下湧出眼眶,她急忙捂住嘴,惡狠狠地問:“在哪家醫院,我有空去看看你死了沒。”他卻死也不告訴她,還是最後耿哥告訴她醫院和病房。
她去看他的那天,買了一個花籃,以紫色牽牛為主,配上兩枝劍蘭和一大束滿天星。剛到門口就聽到他經曆充沛的聲音,原來是在練習新歌。她推門進去,看到他吊著一條腿,懷裏抱著吉他,讓小羅給他舉著樂譜,自彈自唱,愜意的不得了。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看到花的瞬間,他像被下了定身術,連聲音和表情都不會動了。
小羅急忙起身道:“欣姐,你來了,坐,我去打點兒熱水。”
她把花籃放在桌上,在小羅剛才的位置上坐下,看著他包裹得密密實實的腿,忍著想要碰觸的衝動,輕聲問:“怎麼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