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1 / 3)

花小姑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某一處在不斷地發燙發熱,細細找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雙唇,那樣灼熱,就好像白天被他吻著時一樣。一想到白天舒季寅那個深深的吻,原本並沒有什麼不適感的臉頰和耳根就也跟著滾燙起來,這熱度越來越旺,最後將她一顆心也給激得熱血澎湃了。

花小姑索性坐起了身,可怎麼晃腦袋都晃不掉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感覺,一遍遍地想著和他雙唇相碰時的溫暖,他輕咬自己唇瓣時的溫柔……

“呼,今晚怎麼這麼熱?”再也坐不住的人站起身來立到了窗邊,將翠兒原本細心留出的一指縫隙支開至整個頭都能探出為止。

深吸了一口夜色中的清新氣息,閉上眼,嗅著夜風中隱隱的花香,這氣息似是上好的麝香又似午後的清草,她從來都沒這麼靠近過一個男人,所以都不知道原來他身上的氣味這麼好聞。想著想著,臉上不禁露出滿足的笑來。

喵。

一聲野貓春嘶驚碎了花小姑的黃粱美夢。

真君大神咧!她竟然半夜將腦袋伸出窗戶想著舒季寅身上好聞的味道。

花小姑自己都被自己的怪異行徑給驚到了,慌忙收回腦袋,放下窗戶,卻仍驚魂未定。

莫非……自己……真是……花癡?

難道花無眉所言非虛?否則自己大半夜不好好睡覺,為什麼滿腦子都想著舒季寅的唇和他身上的味道?這這這,這樣惦記著自己未來小叔,成何體統?

“不許想不許想。”花小姑雙手捶頭命令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捶著捶著,右手的拳漸漸化成掌攤開在眼前。他當著花無眉的麵第二回吻自己時,將那斷了的瑪瑙簪塞了半截在自己手中,並小聲說了句“暗器”。若非他提醒,她還真忘了自己由師父私下傳授給自己的獨門鎮觀秘招“花影千蹤”。

可那斷了的簪子在到自己手上之前難道都被他貼身帶著不成?他為何不扔了呢?莫非是因為太值錢了?可如果真值錢的話,就不會塞給自己代替小石子來用了。

“啊!”花小姑忽然失聲驚呼。要是那簪子真的如此值錢,自己豈不是應該快點去後門把擲傷花無眉的那半截找回來才對嗎?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隨便丟棄呢。

踏著月色,一道黑影由客房沿青石小路迂回前進,在走到白色石徑時,於兩路交接處的那間屋子外頓了頓,看了眼漆黑的屋子,又繼續踏著月色前行。

遊移在舒家的鬼祟身影直到靠近後門時才緩緩停了下來,貓著腰正準備尋找什麼,卻忽然被一個倚門而坐的黑色身影給驚到。

坐門階上的人向著月色緩緩抬起了頭,一雙褐色的瞳頓時染上一層皎潔光芒。

嬌俏的黑色身影顯然已辨出來人,雙腳不自覺地連連後退了兩小步,剛想運功走人,一抹低沉動人的聲音已然飄至:“花小姑,你沒事大半夜蒙著麵幹什麼?”

“你怎麼會認出我來的?”自己穿著夜行服就是想避人耳目,卻沒想到舒季寅竟然如此輕易就認出了自己。

舒季寅在月色下無奈搖頭,“想不認出來都難。”繼而對著百思不解的花小姑輕輕招了招手,“既然來了,就陪我坐會兒吧。”

花小姑扯下遮麵的黑巾挨著舒季寅坐了下來,聞到那午後青草般幹淨的氣息不自主地又向他靠近了些。

舒季寅仰頭望向浩瀚夜空,目色遙遠,“無論身處何時何地,唯獨這夜是不變的。”

“除了夜,不變的東西其實很多,像是山川大地……”當那雙映了夜色的褐瞳猛然轉向自己時,花小姑愣是將“江河湖泊”吞回了肚裏。

“你……”舒季寅望著張口不語的花小姑,無奈地歎了聲氣,“你和蓮綺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

花小姑心口因這由他唇間迸出的姑娘家的名字而微微一沉,蓮綺是誰?

“蓮綺她笑起來像蓮瓣在風中悠綻般。她寫得一手好字,繡出的鴛鴦栩栩如生。任何人悲傷的時候,隻要一聽她那輕柔的聲音就會自內心生出溫暖來。”舒季寅靜靜用言語描繪著一位絕色女子的種種可人之處,眼中也因此而泛出溫柔細碎的光芒來。

“這樣的人自然與我沒半點相像之處。”她花小姑是什麼?從小被拋棄在靜花觀前的孤兒,隻懂習武打掃的小道姑。寫字?刺繡?嗬,來世再修吧。

“既然如此,你該怎麼取代她?”舒季寅幽幽地問著,褐瞳中的溫柔轉為擔憂。

“我為什麼要取代她?”他欣賞那些文縐縐的大家閨秀是他的事,她花小姑犯不著來摻一腳。

“因為他是大哥的未婚妻。”舒季寅淡淡一笑,笑容裏有某些東西碎裂成片。

“你是說,季酉大哥,他、他有未婚妻了?”花小姑隻覺胸口一窒,舒季酉竟然已經有了婚約?可轉念一想,不由心生疑惑,“可是老夫人在你的洗塵宴上不是還準備將季酉許配給我。不是,是讓季酉娶我的嗎?他怎麼可能有未婚妻?”

“因為蓮綺悔婚他嫁了。”舒季寅歎了聲氣,同樣一片夜空曾經籠罩過風光無限的舒家、眾叛親離的舒家以及現在這個外表殷實實則七零八落的舒家,“大哥至今仍孑然一身我想是因為他早就將自己的心化作一泓池塘,蓮花雖移根卻未被拔除。”

“為何要告訴我這些?”舒季酉對另一個女人的癡心,她沒必要知道。

“希望你或許會因此知難而退。”

知難而退?他一定是沒聽說過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號才會對自己說出這四個字的。由她出道至今,她還從來沒打過退堂鼓。任他是神偷狂俠還是世家子弟,隻要是花小姑看上的男人就別想她主動放棄。除非這男人被皇帝和高僧看上或是人間蒸發。

“他們既沒成親又沒拜堂我為何要退?不過就是繡花練字罷了,我還不信就難過練劍習武!”待花小姑說完,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立在了台階上,手還不自覺地握成了拳。不好意思地鬆開拳,衝著舒季寅笑了笑,對方的臉上卻全無笑意。

舒季寅動了動唇,卻終究沒有出聲,隻將那千言怨語化作無聲的歎息。

花小姑自他臉上讀到一抹哀傷,那麼深濃,以至於連她都被莫名被感染而鬱鬱起來。

“舒季寅……”

“花小姑,我會成全你們的。”舒季寅說時,臉上已恢複了往昔的淡漠,“自蓮綺走後,大哥便再也不曾愛過。你如此癡情,他定會被你打動的,所以我會成全你們。”

舒季寅這一突然轉變令花小姑措手不及,“可你剛才不是明明是想讓我放棄的嗎?”

舒季寅輕扯了下唇,“我忽然想明白了,放棄的人不見得非是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