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要誰放棄?舒季酉?還是那個蓮綺?還是……花小姑猛地一顫,莫非他說的人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要放棄的是什麼?難不成是自己?
花小姑覺得有些昏眩。夜色太氤暗,舒季寅的話又太迷離,可是那隱隱讓她抓到的話語卻讓她既心驚又心慌。
“如果我不在了,記得替我照顧黃寶。”舒季寅拍了下自己的膝蓋,似乎是主意已定打算站起身。
“你要去哪裏?舒季寅,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心中的驚慌漸漸擴大彌漫,她仰頭望著已然立起身的人,眼神沒有掩藏自己心底的混亂。
“該死……”舒季寅一觸到那雙寫著張惶與關切的眸,便不由自主地低咒了一聲,褐瞳卻怎麼也無法移開。這個該死的、遲鈍的、笨到極點的女人!為什麼偏偏要那麼認真地喜歡著舒季酉?為什麼非要逼著自己選擇知難而退?為什麼明明不愛自己還要用這種讓自己誤解讓自己心動的眼神望著自己?
“季寅?”她想去拉他的衣袖,伸出的手卻被他先一步緊緊握在了掌中,而另一隻大掌已經迅猛地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我發誓。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他近乎咬著牙般地低著聲道,繼而那張讓花小姑長夜無心眠的唇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壓上了她仰起的唇。
花小姑雙手緊緊地抓著舒季寅背後的衣裳,生怕不這樣自己就會走火入魔。練功從來沒有過的經脈逆流、血氣翻沸全因他這一吻出現在了四肢百骸,心肺脾腎。可是這感覺卻又像是冬天的熱被窩、三伏的冷泉水讓她依戀著不願放手。
不知吻了有多久,花小姑隻覺得那翻沸的血氣猛然一凜,整個人都涼了下來。原來舒季寅已陡然結束了這個吻。
失去了溫暖觸感的唇瞬間被夜間涼薄的空氣包裹,花小姑心底泛起巨大的失落來。她甚至差點將那失落化成一聲歎息。
驚惶地以手掩唇,自己怎麼會覺得失落?眼前這個人明明是舒季寅而不是舒季酉,她怎麼會可以生出渴望和眷戀來?莫非是因為自己從未經曆過男歡女愛,所以才一時被迷惑了?
花小姑開始拚命思索著通常山下女子若是遇到這樣的事該如何反應?一定不該像自己這般迷惑才是。對了!應該是這樣!
“你!你這個禽獸!”她記得曾經看到山賊調戲迷了山道的姑娘家時,那女子便是邊流淚邊這樣罵的。可她是寧流血不流淚的江湖女子,所以流淚這件事就能免則免吧。
“咳……咳咳。”還沉浸在離別情緒中的舒季寅被猛然這樣一罵,吃驚之下嗆入了一口冷風。待平穩了氣息,才很是不屑地掃了眼花小姑,“你才是禽獸。把我唇角都咬破了。”
“啊?”花小姑剛才吻得太投入,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咬了人。
“花小姑。”她對自己的吻實在太過配合和投入甚至於狂熱,舒季寅心中不能不生出疑惑和越來越多的期盼,“你知不知道女人隻有被心愛的人吻時才會渾然忘我?”
花小姑將舒季寅這句期盼錯當成了簡單的問句來聽,她沒被心愛的人吻過所以自然不知道這道問題的答案,所以她搖了搖頭以示自己的不知道。
這毫不猶豫的搖頭看在舒季酉眼中卻成了一種幹脆的拒絕,拒絕他再暗示、再撩撥、再抱有希望。褐瞳中希冀的火苗漸漸煙滅。
“你這個殘忍的道姑。”舒季寅自牙縫中吐出這句話後,揮袖大步離去。
花小姑無辜望著舒季寅負氣離去的背影,心中既委屈又惆悵若失。可是,她的確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讓她怎麼回答他?
“我想我隻有吻過季酉大哥以後才會知道到底是不是這樣?”花小姑說時,指尖不自覺地撫上殘留著舒季寅氣息的唇瓣。和舒季酉接吻時,也會有那種若生若死、不願分離的天旋地轉嗎?
這個自幼在山上長大,從來隻曉得簡單跟著漂亮男人跑的單純道姑似乎不僅錯解了舒季寅的疑問,更錯解了自己的心聲。
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點心,青瓷碗中盛著清香誘人的蓮子粥。
“花姑娘,你在看什麼?”被花小姑瞅得心慌慌的舒季酉不安地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糖糕。
“沒、沒看什麼。”花小姑說著連忙低頭喝粥。但喝了沒兩口,一雙眼睛便又爬過自己麵前的粥碗越過桌上的糖糕、菜包、小菜,漸漸落在一雙修長的手上,然後上移至那個正在被咬食著的糖糕,最後落在一張薄厚適中、輪廓分明的唇上。
如果是吻上這張唇,會不會出現舒季寅說的渾然忘我?那一定是比被舒季寅吻住還要幸福的感覺。因為這張唇的主人是自己深深愛著的男人。可是,要怎麼樣才能吻上它呢?
那張唇尷尬地抿了抿,礙眼的糖糕被移開了,唇規律地動著,姿態真漂亮,花小姑越看越覺得這一定是一張會給自己帶來甜蜜親吻的唇。
“花姑娘!”溫柔叫了幾遍都被置若罔聞的人無奈提高了聲調。
“嚇。”手中筷子被驚落在桌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唇規律地動著,是在叫自己呢。
“花姑娘,能不能告訴季酉,你到底在看什麼?”舒季酉窘迫到了極點。花小姑那雙幽亮的注視著自己的眸讓他想到了叢林中覓食的饑餓母虎。
“季酉大哥,你真的想知道嗎?”花小姑垂眸眨眼,盡量往臉上堆砌淑女的表情。
若是不想知道他也不會連問兩遍了。不過舒季酉仍是好耐心地點頭微笑。
“我是在想,季酉大哥心中的那個女人,我該怎麼努力才能取代她?”那個叫蓮綺的女人應該說話時也是像自己現在這樣掐著喉嚨嬌聲嗲氣吧。
舒季酉幹笑了兩聲,明明口中並無糖糕,卻還是幹咽了一下。
“我聽說那位蓮綺姑娘字寫得漂亮女紅更是一流。”
“蓮綺”這個名字就如同是一個不容觸碰的禁忌般,原本還溫文和善的舒季酉臉色一下子變得古怪而難看,“是誰告訴你這個名字的!”
花小姑望著眼前這個讓她陌生的舒季酉,忽然明白了舒季寅所說的“知難而退”。僅僅是名字便會讓一向溫良如玉的男子變得如此凶,這背後深埋的會是怎樣的一份情深意重。
花小姑心中生出憐惜的痛來。那個叫蓮綺的女人為何如此不知珍惜?
“大少爺,不好了,門外聚集了一大群人吵鬧著要闖進來!說是……”匆忙趕過來的小狗子說到一半,瞄了眼花小姑,聲音降了個調,“說是我們府中窩藏著土匪道姑。要我們交人見官。”
“小狗子,你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土匪!”她花小姑從來都恪守祖師爺聖訓,不做違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