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這群人如一陣風般卷過,隻留下隨處可見的番茄紅和雞蛋黃。

舒府一眾下人這才長長籲了口氣,卻聽到一個隱忍著怒意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們都退下。我和三少爺有話要說。”

大少爺發火了!

也難怪會發火,三少爺什麼女人不好找,給大少爺找了個鬥雞眼……不對,現在好像一雙眼睛已經不鬥了,還挺顧盼生姿的;那也是麵如菜色……也不對,似乎是舒家的飯菜比較養人,這幾日不僅麵色不綠,還轉為白裏透紅了呢;那也是一口黃牙……不過就如今笑起來文縐縐不再露出牙齒的模樣,還真算得上是個水靈靈的漂亮姑娘。

那這樣說來,三少爺給大少爺還算找了個不錯的娘子。那大少爺為什麼要發火?

“花姑娘,麻煩你也回避一下。”

花小姑看了眼麵色陰沉的舒季酉,正想追上已經閃人的小狗子他們,卻又聽到另一個低沉的聲音給出不同的指令:“既然和她相關,她便該留在這裏。”

那……自己是該走還是該留?

“舒季寅,你憑什麼未經我的許可便當眾給我訂了婚期?”舒季酉眉頭擰結,望向弟弟的眼中滿是不悅。

“若是不這樣,難道任由那些村民在大柳的挑唆下衝進府內胡鬧不成?”就憑加上廚子和老媽子總共才八個下人兩個壯丁撐著場麵的舒家根本無法抵擋暴怒的鄰裏。

“那你大可說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大可邀那些村民下個月十五來喝你的喜酒。為何要拿我的婚事來作祭?”舒季酉越說臉色越難看。婚事是他心中最深的一道隱痛。那種痛他不願任何人提及觸碰。他固執地希望就算不能和蓮綺廝守一生,也要和她留下的那道傷相伴終生。

褐色的瞳因為這句話而泛出哀傷,無語凝望了一眼正咬唇看著舒季酉的花小姑,目色落寞不已。

舒季酉在第一時間便捕捉到了舒季寅眼中的痛楚,回想起他當眾親吻花小姑那一幕,不由恍然大悟,卻由此又更無法理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

“因為她一心一意想嫁的人隻有你。”喑啞的聲音為舒季酉心底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舒季酉卻根本無法相信答案背後所包含的意義。黑瞳望向正癡癡望著自己的花小姑,本能地搖頭抗拒,“我做不到。除了蓮綺,我做不到。”

“大哥,明明有一個眼中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癡心女子在你麵前。你為何還要去眷戀那個已經棄你而去的絕情人?花小姑的確不能陪你下棋、陪你作畫、陪你看花開花落,蓮綺有的她都沒有。但是,她卻有著蓮綺所沒有的癡心不悔。既然我們都知道蓮綺是個錯誤,誰又能說和蓮綺全然不同的花小姑不是一個對的選擇呢?”

舒季酉望著全力說服著自己、雙眼閃滿了真誠的舒季寅,不禁為之動容。雖然知道他在想為自己謀取幸福的同時,更想把自己當作幸福送到他心愛的女子手上,可無論哪個原因,都讓他於心不忍去辜負舒季寅這一片良苦用心。

“或許,我可以嚐試一下。”

舒季酉的鬆口出乎舒季寅的意料之外。他原該為自己這番努力沒有白費而欣喜,卻一想到這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終於被她心儀的男子接受而頓覺失落心灰。

而最該欣喜若狂的人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舒季酉映著弟弟眉宇間落寞的黑瞳幽幽轉向花小姑,但見她正垂著眸,似是在梳理如麻的心事。

也就是說,這個癡戀著自己的女子遇到了某些心事,而這些心事嚴重到了她甚至聽而不聞自己打算娶她的驚天喜訊。

舒季酉緩緩垂下眼,這會是怎樣複雜的心事呢?

舒季酉要娶自己為妻了。

花小姑見人便咧著嘴大笑以表示自己的快樂,可她心裏卻空空蕩蕩的,半點也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被填滿充實著。這有多奇怪,她一直苦苦追尋著的就是有一日能嫁與心儀男子為妻,現在總算得償所願,卻連笑容都不是發自內心的。似乎……似乎這和舒季寅的離開有著或多或少的關係。那個舒季寅,那個討厭的舒季寅,竟然在舒季酉當著舒老夫人的麵表示願意娶自己的隔天便不告而別了,而她則是在三日後才意識到他是真的離開了。

她一度以為他隻是暫時地離開,翠兒卻皺著眉,一副少年老成樣地搖頭歎息道:“唉,情傷啊情傷啊,躲到天涯啊天涯啊。”

於是,花小姑明白了,舒季寅是為了避開自己和舒季寅下月十五的婚禮才離開的。可是,為什麼要避?是因為……情傷?那個惡劣的家夥……喜歡自己?可是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嗎?不屑地瞅著她,嘲笑著她,還動不動……吻她?

每次想到這裏她便會不自禁地掉落手上的東西。碗、茶杯、碟子……每摔一次,周圍的人便樂嗬嗬來一句“歲歲平安”再小聲偷笑一句“定是快要嫁人了歡喜得六神無主”。

於是原本活得無比自在的舒家,忽然讓她覺得被孤立了。沒人理解她心中的鬱結,沒人願意和她談談舒季寅回京城到底是去幹什麼了,而她卻要日日去聆聽舒老夫人的“喜悅之情”。

“黃寶啊黃寶,你倒說說你舒季寅到底去了哪裏?”馬廄裏,花小姑一邊替黃寶刷著鬃毛一邊念念有詞。

嘶。

黃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花小姑搭著話。

“若是去了京城,你能找到舒季寅嗎?”花小姑望著黃寶那雙水汪汪的馬眼,想當初她就是對這雙眼睛生出了憐憫之情才會出手救了舒季寅。

嘶。

黃寶很給救命恩人麵子地應了一聲。

“真沒想到,原來你是匹黃膘馬。當初看到你時,又髒又瘦的,就像他……”那雙褐色的深瞳就這樣掠上心頭,如此猝不及防,如他每次的靠近每次的欺吻一般。

一隻手忽然朝她的左肩拍來,正想著心思的人本能地反手握著那隻手正想用力甩出,隻聽到一抹失措的男聲:“花姑娘,別拋!是我。”

原本已經被拔到雙腳離地的人總算是僥幸沒被拋出。

“季酉大哥?”花小姑回頭,隻見舒季酉正一臉驚魂未定地望著自己,連忙放下自己的未婚夫,“季酉大哥,我不是故意想扔你的,這是習武多年的本能反應。”

“不礙事,沒被拋出去就好。”舒季酉舉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待定了神才緩緩道:“花姑娘,我娘讓你得空時去一下她那裏,商議一下十五的婚嫁事宜。”

“知道了。我這就去。”

花小姑放下手中的刷子便匆匆向著舒老夫人的房間而去。

舒季酉雙瞳自花小姑離去的背影轉向身旁正在吃著草的黃寶,看到那被刷了一半的鬃毛,便彎腰從地上撿起刷子來,誰知刷子才碰上黃寶,它便已經不耐地蹬起了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