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戲園風波(2 / 3)

傅芸把玄爍領入了她和小寧兒的房間。

房間裏麵甚是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一個櫃子和一張床,但貴在纖塵不染,整潔幹淨。

玄爍被傅芸按坐在凳子上,傅芸拿臉盆出去院子裏端了盆水進來,將毛巾浸濕後,便開始為玄爍擦拭汙濁的麵孔。

玄爍從見到傅芸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他靜靜的坐著,任傅芸幫他擦臉抹手,一種叫做有人陪伴,有人管的幸福油然而生。

那日,她在書房外說的話,他是一字不漏聽在耳中的,但直到她離開,他都沒有鼓起勇氣開口挽留。

就像她說的,她和他之間都是孽緣,六年前是……六年後還是……他的前半生為了一個錯誤的目的,把傅家弄得家破人亡,讓她險些喪命……還有他們的孩子——小寧兒,早產,天啞,先天心疾……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試問,他還有何臉麵開口留人呢?

他在書房內的窗牑內目送他們母子倆從他最愛的梨花林中穿過離開……他頓時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世界……

他為什麼會那麼喜愛白色梨花呢?為什麼呢?好像就是梨花飛落的一瞬,讓他覺得純白的梨花很像她潔白無瑕的靈魂……

看著她走在梨花樹下,那畫麵很是唯美旖旎……是他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畫麵,想到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他想找到她,求她原諒,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一條令她原諒的理由,心灰意冷之際,便終日醉酒於市前,但天可憐見,竟然讓他再一次遇到了那個孩子……

這,會是天意嗎?

玄爍抓住了正為他擦拭手心的傅芸的手,輕輕的說:“跟我回去,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傅芸看著他受傷的眼,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隻得開始逃避他炙熱的目光,轉移話題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弄點吃的來。”

“……”

說著,在玄爍還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之前,傅芸已經掙開了玄爍,走出了房間。

挫敗的感覺席卷了全身。玄爍雖然告訴自己被拒絕隻是一種必經的過程,但卻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沮喪。

小寧兒見他如此,心中有些難過。盡管都不知道為什麼,可直覺告訴他,他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喜歡他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是爹這件事情。

他伸出笨拙的小手在失神中的玄爍手上拍了拍,然後,挺起胸膛,以眼神告訴玄爍我支持你。

玄爍被他此舉逗笑了。他將小寧兒抱坐在自己腿上,歉疚的說:“對不起,是爹不好,讓你們平白受了這麼多的苦。你可怨爹嗎?”

小寧兒搖了搖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像在說:不怨。

“小寧兒好乖。爹發誓,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好好照顧你們母子兩個,不會再讓你們受到任何傷害了。”玄爍將頭埋在小寧兒的頸項旁,輕聲呢喃道。

小寧兒聽到玄爍的誓言,開心的笑了,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可愛極了。

接下來的幾日,玄爍並沒有因為傅芸的刻意疏遠而有所退讓。他堅持每天和傅芸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吃同住,以求慢慢的化解傅芸的防備之心。

戲園子裏的人再也不相信這感情日濃的二人,是表兄表妹的關係,他們在暗地裏都紛紛猜測,芸娘和這個榮寧根本就是夫妻,不說榮寧看著芸娘時那種深情的眼神,單單從長相上判斷,小寧兒和榮寧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相像嘛。

對於眾人的猜測,傅芸也懶得去矯正,反正,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多話多事之人,她想,玄爍隻是一時興起,等他在這裏待夠了就會自行離去的,到時候,不管是什麼流言,都會隨著他的離去而煙消雲散,那麼現在又何必去費力辯解呢?

帶著這個想法,傅芸和玄爍度過了一日又一日的平靜日子。

玄爍在戲班裏麵並不是白吃白住的,他平日裏幫著傅芸把活兒做完之後,便還身兼跑腿兒送貨的工作。

這日,他剛從外麵買了幾盒上妝脂粉,回到戲園後,發現整個戲園門外站滿了官兵,他擠著人群,好不容易走到了前院,便碰上了被枷鎖銬上的戲班班主被一群官兵惡聲惡語的趕出門來。

“怎麼回事?”玄爍攔住了班主,開口問道。

班主滿麵愁容,大大歎了一口氣後,才道:“唉,得罪官兒了唄。”

傅芸看到玄爍回來,便走到了他的身旁,將玄爍手中的脂粉盒子接了過去,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玄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和玄爍交代了一遍。

玄爍知道她這是想讓自己管一管這事……玄爍斂下了目光,腦中飛快思考了一會兒後,他才急忙的衝向前,再次攔住了班主和官兵們去路。

“嘿!你幹什麼的?”一個兵頭般模樣的漢子脾氣暴躁的衝了擋路的玄爍一句。

“我隻想問問你們,班主犯了什麼事,你們要將他押走?”玄爍口氣平穩的問道。

“什麼事?哈哈哈哈,兄弟們,他問咱哥兒幾個這老小子犯了什麼事!”兵頭手扶腰間的佩刀,笑彎了腰。他誇張的在玄爍和班主之間來回指戳,最後才把頭一昂,用鼻孔對著玄爍說:“怎麼著,你是想替他還是想劫囚啊?”

玄爍深吸了一口氣,隱忍說道:“你們不過是要找一個人替你們大人出一口氣罷了,打人的人已經跑了,你們抓了班主也無濟於事。”

據傅芸說,打人的其實是豐順班裏的一個老生,他們昨日在管家獻演的時候,因看不過官老爺對他們下的無恥命令,被逼無奈才將官老爺打傷,連夜跑了。

“這樣吧,我承認打了你們老爺,你們把班主放了吧,把我拉去判刑,這樣也省得班主喊冤重審不是嗎?”

玄爍此語一出,幾個押解班主的官兵對望了兩眼,而被枷鎖銬住的班主也忍不住的責怪起來:“榮寧啊,你說什麼傻話呢?我這一把老骨頭,就是死了也不可惜,你可別強真兒,芸娘和小寧兒還要你養活呢。”

玄爍對班主的話充耳不聞,隻見他笑著對兵頭問道:“如何?”

“……你,說真的?絕不喊冤?”兵頭陰險的反問。

玄爍從容的點了點頭。

然後,就見那幫官兵開始將班主身上的枷鎖一層層除下,而班主這時也意識到,榮寧沒開玩笑,這可怎麼辦啊?

“芸,芸娘,你快來勸勸,你家相公這,這犯傻冒兒呢。芸娘——”

班主一脫身,便扯著嗓子邊跑邊喊。

傅芸聽後,從門內衝出,擋在了身披枷鎖的玄爍跟前。

“嘿!今兒什麼日子啊。剛擺平了一個,又來一個。”兵頭撫頭感歎現在的世道。

傅芸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其他人,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始終微笑著的玄爍,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自她心裏漸漸生出。

“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