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醫穀是世外幽穀,每到夜晚,除了亭簷的風鈴聲,橋下淙淙的流水聲,別無雜音,幽靜地如一池春水,波瀾不驚。
隻是今晚的薔薇園似乎格外熱鬧,不時傳來爭吵之聲。
大家都知道是誰在吵,自然也知道他們在吵什麼,但沒有人去勸架,甚至沒有人去探聽,大家都安穩的做自己的事情,連一向愛緊張的藍暖也四平八穩的坐在自己的東商院裏和姐妹們喝梯己茶,聊梯己話,絲毫不受薔薇園裏烽煙四起的影響。
有人吵架,自然會有人生氣,容澤自然是不敢生氣的,生氣的是瀟夜璃。
“你別跟著我。”瀟夜璃忿忿拂袖。
“我不跟著你,你又不理我,你說我不跟著你怎麼行。”身後緊粘的是容澤。
“哼。”瀟夜璃懶得聽他詭辯,他是奸商,可狡猾的很。
容澤委屈地偷眼望著她,有些遲疑,欲言又止,終於小聲地說:“你還在生氣?”
瀟夜璃不答,隻悶悶地靜立一旁。她在生氣,當然不是因為容澤娶了慕容嫣,若是為了這件事生氣,她早就氣死了,恐怕墳頭上的草都有人頭高了。更何況慕容嫣都已經讓師兄帶走了,她還有什麼可氣的。
但容澤不明白,再聰明的男人也總會在某些事上糊塗的像個傻瓜。
“我和嫣兒是清白的,成親後,一直都是各睡各的,除了娶她,我絕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見她半天不語,容澤更是心慌,他到情願她可以狠狠地罵他一頓,而不是這樣莫不做聲地不理他。
“我才不會為這種事情生氣。”聽他這樣說,瀟夜璃心中更是生氣,難道在他心目中,她就是這樣小氣的人麼,且不說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就算是有什麼,現在事過境遷,她頂多鬱悶一會子也就完了,畢竟人家曾是夫妻。
“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容澤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我……”瀟夜璃看著他的眼睛,突的麵色一沉,霍然轉身,徑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容澤忙搶上幾步拉住她,剛叫了聲“夜璃”,瀟夜璃恨恨地甩開他的手,冷笑道:“你既然不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又何必管我生什麼氣。”
容澤低聲道:“我沒有……”
瀟夜璃轉過身,一臉慍怒,大聲道:“不錯,你沒有!你隻不過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是不是?”
容澤心頭無奈,歎了口氣,便說不出話來,隻站在原地,呆呆看著地上瀟夜璃的影子。他輕輕叫了聲:“夜璃……”
瀟夜璃哼了一聲——依舊帶著怒意。
“我從來都不曾忘記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沉默了半晌,容澤淡淡地說。
“你不曾忘?那我說過什麼來著,我說你的身體不能習武,你有沒有聽?不要欺負我不懂武功,我可是見過你的好武藝,沒個七八年是練不出來的。”瀟夜璃連嘲帶諷地把個容澤說的手足無措。
原來她是生氣這個。容澤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一暖,她始終是在乎自己的。
在他暗忖之間,隻聽瀟夜璃又繼續道:“算了,你都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又何必替你操心。”說著眼眶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夜璃……”見她紅了眼眶,容澤沒了素來的淡定從容,想要伸手拉她,卻又怕她更加生氣,隻得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陣子,才聽容澤的聲音在耳畔沉沉地道:“我何曾不知道練功會要了我的命,隻是不練我又怎麼能夠保護你,我若連你也護不了,我留著這條命又有什麼用。”
瀟夜璃一震,又是一酸,心頭仿佛炸雷滾過,滋味又是不同。許多感觸、許多往事一時間全都浮了上來,糾葛難解,她為容澤耗盡心血,容澤為她費盡心思,犧牲了那麼多,放棄了那麼多,都不過是為了對方的安危,先前那些悶氣猶如風卷暮靄,倏地消散無蹤了……
她回過頭。
容澤笑了笑,宛若三年前。
終於又看見了那熟悉的笑容,溫婉如玉,包容,寵溺,愛戀。
“你為什麼要刺師兄那一劍?”瀟夜璃想起那天他刺向聶無風的那一劍時,人亦撲到,那是搏命的招勢,稍有差池,便是玉石俱焚。
容澤微笑著靠近她,眼若星子:“不能同生,但願同死。”他的語氣極輕極淡,卻比任何力量都來得沉重,那上麵是生命的代價。
淚潸然落下。
一個人終其一生若能找到一個願意與你同生共死的人,那你就不枉來這世上一遭。瀟夜璃知道,因為容澤,所以她沒有白來。
“傻丫頭。”容澤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抹去眼淚,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把她擁進懷裏,瀟夜璃沒有掙紮,那一刻他心裏的竊喜難以言表,等待了多年,終於可以。
三載別離,相隔千裏,他們的心卻不曾遠過,任憑滄海桑田,對兩個相愛的人來說,一個眼神就足夠注定前世今生……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這幾天你也夠累的。”容澤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這幾天她一邊要擔憂嫣兒他們,另一邊還要忙著和他生氣,可沒好好休息過。
“你也早點休息。”瀟夜璃緩緩離開他的懷抱,倔強的容顏被淚水化出幾分溫柔,她原也是個纏綿的女子,不然不至於愛容澤若此,一個女人再堅韌也會為所愛的男人放下矜持。
容澤含笑看她進屋,直到她屋子裏的燭光亮起,他才轉身離開。
豈料,還沒等他走出院門就聽到了瀟夜璃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