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我想結婚了(1 / 3)

“愛臣小姐——”青鬆走到她身邊,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冰敷一下比較好。”

田愛臣接過裹著冰塊的毛巾,卻沒有敷,怔怔地想了半天,又放下,“青鬆,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做錯?”青鬆愕然,“不,愛臣小姐的決定沒有錯。”

“你真的這樣想?”田愛臣抬起頭,望著忠心耿耿的下屬,“不是因為我是田愛臣?”

青鬆垂下眼皮,“沒有分別,在青鬆心裏,愛臣小姐的決斷永遠不會錯。”

“你呀——”田愛臣失笑,複又歎氣,“隻可惜,臣野他不會這樣想。”

“臣野少爺以後就會明白——”青鬆沉穩地說,“愛臣小姐是為了他好,而且,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應該這樣任性,向愛臣小姐動手!”

“是啊——”田愛臣長長地歎了口氣,把冰毛巾敷上熱辣辣的臉頰,又痛得皺眉,“算了,他是孩子脾氣,又一時衝動,你們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青鬆斬釘截鐵地說,“誰也不能動手打愛臣小姐,就算臣野少爺也不能!”

“衝冠一怒為紅顏——”田愛臣慢慢地站起來,“他打了我還是小事,我也體諒他急著想要找到那丫頭的心情,可是——”她蹙起眉,怔了半晌,又說,“那丫頭生在哪家不好,偏要生在餘成海那隻老狐狸家裏,萬一餘成海利用臣野對那丫頭的感情——”

“愛臣小姐不方便的話——”青鬆平靜地說,“就讓青鬆為愛臣小姐解難。”

田愛臣緩緩搖頭,“不行!”

“不到萬不得已,不走那一步——”田愛臣慢慢地垂下眼皮,“那個女孩子我見過,她是真心地愛著臣野,我隻希望她能在餘家和臣野之間做出明智的選擇,如果她做得到,我會祝福他們。”

修長堅毅的身影,默然凝立——

“少爺!”下女小菊走到他背後,“杜醫生來了。”

“在哪裏?”他轉過頭,“快請他進來。”

“是!”小菊答應著去了。

田臣野站在山坡上,遠遠看到有人沿著小徑慢慢地走過來。

“田少爺!”杜醫生也看到他,笑道,“你在這裏等我,倒叫我怎麼當得起?”

他微微一笑,等杜醫生走過來,與他肩並肩地往屋裏走,“怎麼當不起?前天多虧了你,我心裏感激,都不知道該怎樣謝你。”

“那些都是舉手之勞,我份內該做的。”杜醫生不禁感慨,“也難怪田少爺這樣說,前天的事情的確凶險,差點就回天乏力了。”

他歎了口氣,遠處陽光耀眼,山青草碧,“她還是沒有醒。”

“沒有那麼快。再等等,她現在隻是太虛弱——”杜醫生眯起眼睛,“昨天晚上,沒有再發燒了吧?”

田臣野一邊往裏走一邊說:“昨天晚上很好,一直很安穩,好像隻是睡著了。”前些天一到晚上就高燒不退,看著那樣瘦弱的她在昏迷中徒勞地掙紮著,他的心都要碎了。

“您應該這樣想——她本來就隻是睡著了。”杜醫生微微一笑。

田臣野推開西側的臥房,“請。”

杜醫生除去鞋子,換了軟底拖鞋,才往裏走。這裏他已經來過很多次,每次都忍不住驚歎:房間並不算大,但一整麵玻璃牆把窗外的青岡山變成了最好的裝飾,柔和的陽光,一望無際的綠草地,零星的野花……視野延伸到無限。

潔伊安靜地睡著,呼吸勻淨,恍若誤墜紅塵的精靈。

田臣野帶著杜醫生走到床邊,凝視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舍不得移開目光。

杜醫生俯下身,拿出聽診器,閉著眼睛聽了半天,又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慢慢站起來。

“怎麼樣?”

“不用擔心,她恢複得非常好,用不了多久就會醒。”杜醫生微笑著回答,“看來以後我不用每天都來了。”

田臣野眉峰微蹙,“那怎麼行?”

“您隻管放心,有事給我打電話。”杜醫生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

田臣野輕輕點頭。

“論理,我不該問。”杜醫生走到門口,想想,又轉過身,“可是,這位小姐有嚴重的營養不良跡象,田少爺,她不是府上的女眷嗎?”

田臣野若有所思地望著昏迷不醒的潔伊,神情黯淡,“不是。”

“那就難怪了——”杜醫生歎了口氣,這種病例,他見得多了。窮,雖隻是一個字,然而其間的苦楚,隻有身在其間,才能明白。

送走杜醫生回來,潔伊仍然睡著,田臣野在床邊坐下,伸出一隻手,柔和地撫過她溫熱的臉頰,“傻孩子,你怎麼能這樣糟蹋自己?”

沉睡中的她臉上的神情漸漸柔和,像是做了個好夢。

“快快醒來吧,不要讓我等太久,”不要再傷害自己,等你醒來,所有的一切,我都依著你,我會讓你如願以償。

蒼白無力的手指,細微地顫動了下。

潔伊醒來的時候,眼前搖晃著細碎的陽光,她眯起眼,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立在窗前,像是已經陷入了沉思,一徑地出神。

“臣野哥?”她試探地開口,聲音卻出乎意料地微弱。

那人聞聲回頭,陽光照亮了他的背影,卻黯淡了他的麵容,他幾步走到床前,潔伊有些恍惚,又叫了一遍:“臣野哥?”

他停了一停,像是受到什麼打擊似的,隔了很久,才勉強開口,“是我。”聲音晦澀幹枯。

“二哥?”潔伊這才看清他的麵貌。

餘莫忘在床沿上坐下,陽光映著他的臉,那樣清瘦蒼白的,潔伊吃了一驚,“二哥,出了什麼事?”他的二哥,本是那樣一個健康的青年。她一邊說著,一邊掙紮著要坐起來。

餘莫忘按住她,低聲道,“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好好躺著吧。”

“這是哪裏?”潔伊看了看四周。

“青岡山。”餘莫忘簡單地說,“這裏是田家的別墅。”

“臣野哥?”潔伊蒼白的臉上現出一抹紅暈,“他在哪裏?”

餘莫忘望著她像是忽然被點亮的雙眸,心下黯然,明白有些東西,他已經永遠地錯過了。

“怎麼了?”潔伊被他的沉默嚇到,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不吉祥的念頭,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居然坐了起來,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出了什麼事?”

餘莫忘拉下她的胳膊,把那蒼白細瘦的手指握在掌心裏,“什麼事都沒有,除了你——”他一邊說,一邊撫著她的臉頰,“才一年不到,你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潔伊還來不及回答,門上“喀”地一聲輕響,田臣野推門進來,額上還有細細的汗珠,像是剛剛從外麵回來,他一抬頭,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巴也慢慢繃緊,抿了抿唇,卻忍耐著沒有說話。

“臣野,你回來了!”餘莫忘忽然故作輕鬆地笑起來,“我們剛剛說到你。”

“是——嗎?”他拖長了聲調說話,神態極冷峭,聲音裏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傷痛,“我大約來得不是時候,你們——”他看了潔伊一眼,才道,“——你們兄妹說話,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向後退一步,門“砰”的一聲關上。

“臣野哥!”潔伊如夢初醒,甩開餘莫忘的手,掀被下床,就要追過去,但她昏睡了這麼久,身上哪裏有力氣,腳下一軟便撲倒在地,好在地板上鋪著上好的長毛地毯,並不疼痛,餘莫忘急忙扶她起來,歎道:“你著什麼急呢?”

“臣野哥他——”他好像生氣了。

“潔伊,我們回家吧。”

潔伊驀地抬頭,像是聽到什麼極好笑的事,譏諷地笑笑,重複一遍:“回家?”

“你不要這樣笑——”餘莫忘心中難過,不知道她這一年經曆過些什麼,這樣世故的神情,在過去的潔伊身上,是絕對看不到的。

“我也不想這樣笑。”潔伊平靜地回答,“隻是,二哥,你覺得我還能回到那個家嗎?不,應該說,那裏從來就不是我的家。”

“我不是讓你回那裏。”餘莫忘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握著她的手,“我已經畢業,這次回來,是專門來接你的,我在英國找到了房子,潔伊,你跟我一起,去英國吧。”

潔伊偏轉臉看他,臉上露出不信任的神氣。

餘莫忘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爸爸、潔雲、潔玉、潔雨,還有莫失,我們把他們都忘了吧,到了英國,我們的親人就隻有彼此,我隻有你,你也隻有我,這樣好不好?”

潔伊安靜地看著他,隔了很久,才低低地問:“空中花園呢?”二哥,你舍得嗎?

一抹強烈的痛楚劃過眼眸,餘莫忘握著她的手驟然收緊,痛得她幾乎叫出來,她忍耐地抿緊唇,臉上仍然是笑容,“二哥,你沒有辦法舍棄的。”

“我可以!”餘莫忘突兀地叫出來,不知是驚是怒,“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要緊的人,沒有了你,其他的,對我能有什麼意義?”

“即使你可以——”潔伊越發平靜,這一年她或許過得很失敗,但是總有些道理,已經明白了,“我已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