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無語地看了一眼身邊明顯得意的人,朱啟富抽了幾下嘴角,一副想說什麼卻又不敢開口的模樣。
“看什麼看,有話就說,沒話就閉嘴,真是的,都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讓人看不順眼的溫吞相,得得得,別再盯著我了,煩不煩啊,真是的。對了,說完女兒,那兒子呢,我那寶貝兒子你怎麼都沒說道他,他現在怎麼樣?回來了沒?”使勁瞪了一眼朱啟富,來人受不了地嚷嚷了起來,隨後又想到什麼似的左右張望了幾眼,隨後才向朱啟富問道。
“謙涵啊,嗬嗬,他的親事也近了,要不是前幾天收到親家公的一封書信,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呢。你現在回來還真是選對了日子,因為在過幾天,親家公就要來了,不過在這之前,我要修書一封給遠在關外的義兄寄去。”想到前些時候收到親家公書信時的狂喜,朱啟富頓時笑開了臉,但是仍然不忘要把信件中的一些麻煩事給解決一下。
“義兄?你找他幹什麼,人家遠在關外的,要是想叫他吃我們女兒和兒子的喜酒,你也該早點說啊,好讓人準備一下,現在這麼急讓義兄趕過來,你也太不夠兄弟了。”怪朱啟富凡事都太馬虎,林小敏不讚成地搖著頭。
“這個,過幾日你自會知曉。”嗬嗬笑了兩聲,朱啟富的臉上,難得也染上了一抹捉弄之色。
“……”看著那難得會出現在朱啟富臉上的表情,林小敏好奇的斜眼朝他瞄去,深知其露出這個表情時,不管怎麼問,他都不會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她,因此,林小敏隻得盼望女兒的好日子快快到來,也好將她心中的疑惑解開。
五月初五,立夏之日,與即將來到的烈日相比,蘇城此刻的熱鬧情景,可是比之那灼灼炎日更為熱上幾分。
今天是蘇城首富朱啟富嫁女之日,那占據蘇城五分之一土地的朱府熱鬧之程度,也是可想而知了。
此刻,男女方所有的親戚好友們,全都聚集在朱府寬敞無比的大院內那幾張靠前的酒桌上,而周邊浩浩蕩蕩看上去不下數百張的喜桌,是朱啟富特意從蘇城請來,享受這一頓難得美食的貧苦人家。
而今天的兩位新人,此刻卻也正在最前方的一張桌子上,滿臉微笑地逐一替自家父母、親戚敬酒。
完全不理會成親之日新娘不得拋頭露麵的古訓,朱小柔身穿一身紅色喜服,頭上的鳳冠也已不知去向,舉著手中不小的酒杯,一一為坐在主桌上的爹娘、公公、叔伯等人敬酒,直到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時,本是喜慶的微笑頓時換上一抹詭笑。
“嗬嗬,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啊,為了小妹的婚事還要特意讓你從關外趕回來,為了表示小妹的歉意,這一杯,就當作小妹向大哥賠禮了。”將手中酒杯高高舉起到陌生之人眼前,朱小柔臉上表情笑得燦爛。
哼哼,總算見到你這個死娘娘腔了,還真是會躲啊,居然跑到關外去了,不過沒關係,現在既然回來了,等我過完今天的洞房花燭夜,明天有你好瞧的。哼哼,誰叫你長了一張勾引我相公的臉,哼哼哼哼!一抹猙獰的微笑,在來人喝下手中喜酒之時,暗自展開。
“……”麵無表情,事實上想有表情也難的朱謙涵,隔著那張母親特意為了避免其容貌引發騷動而為其做的人皮麵具,早已汗流滿臉。
早知道就不該回來的,丫頭那笑,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看來明天之前,他得盡快離開自家大門,省得什麼時候又著了這狡猾妹妹的道。
怎麼?想跑?哪有這麼容易的。
了然地看著朱謙涵那麵具之後雙眼所傳遞的信息,朱小柔那狐狸般狡猾的眼珠,早已一圈轉畢。
不動聲色地往下一個親人行去,朱小柔心中早已想好了幾百幾千個讓某人後悔長了那張臉的方法。
見新人走到自己眼前端起酒杯,大家也高興地舉起手中酒杯,眾人趁著這難得的好日子,平日裏不善飲酒的此刻也是一杯杯黃湯下肚,喝得是好不快活,而在所有人都醉得東倒西歪,爬回自家床鋪上呼呼大睡時,天上月亮早已高掛。
“哼,想鬧我洞房,門都沒有,你們還是給我乖乖睡吧,嗬嗬——小禮子,我們也去睡吧。”滿臉奸笑地看著那一眾醉得東倒西歪早已忘了酒席之後還有鬧洞房這回事的親人,朱小柔臉上又掛起了習慣的笑,輕聲呼來一眾等在四周的家仆,將那些醉得路都不識的人,該送內院的送內院,該送客房的送客房,隨後轉身拉起在其控製下滴酒未沾的修禮,徑直往自己原本居住,現在卻變成新房的屋子快步行去。
看來,為了避免新婚之夜被人打擾,朱大小姐是早有打算了。
“小弟,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啊?”至今還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的修禮,坐在鋪滿絲綢被褥的床上,看著自己一身紅色喜慶的新郎服飾,明明已經進了洞房,可為何他的心頭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呢?
“廢話嘛,你當然喜歡我啊。”帶著狡猾的笑,朱小柔的狐狸小爪在某小綿羊不知不覺間,已經搭上了其衣角。
“真的嗎?”歪了歪頭,修理仍然十分疑惑地問道。
“真的真的。”狐狸爪子開始把第一件衣服扒下,臉上奸笑掛起。
“真的是真的嗎?”完全不知道自己處境的某人,仍然呆然坐在大紅喜床上問道。
“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狐狸爪子開始往第二件衣服扒去,兩隻狐狸般的眼睛開始發光。
“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嗎?”某小綿羊繼續疑惑。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終於扒剩小綿羊身上的最後一件家當,狐狸嘴角口水流下。
“哦,是這樣的嗎?嗯?怎麼覺得冷?唉?小柔,你幹什麼把我的衣服全脫了?”直覺一陣寒意襲上心頭,呆然的小綿羊總算回過神來,可看著早已光溜溜的上半身,卻又再次疑惑地歪過頭。雖說是立夏,但脫得一件不剩還是會覺得冷。
“嗬嗬嗬嗬嗬——”狐狸奸笑響起,慢慢向小綿羊靠近。
仍然不知自己處境的小綿羊仍然隻是奇怪的瞧著狐狸的靠近。
“嗨嗨嗨嗨!”狐狸臉上笑容繼續擴大,並且漸漸張開了帶著四隻犬牙的小嘴,然後撲上去,咬!
“嗚哇,小弟,你幹什麼咬我!”急忙縮回被狐狸咬得生疼的左手,小綿羊不滿地抱怨道。
“幹什麼?開飯啦……嗬嗬嗬嗬……”一聲狂笑大起,狐狸漸漸站起身子,走到床邊將兩邊的紅色布幔慢慢放下,隨即轉頭,眼放異光,朝某小綿羊看去,然後——
“哇啊——”某小綿羊可憐的哀號響徹雲霄。
話說從前
蘇州城的西街口,一個本是孩童聚集的空曠之地,今天不知為何,分外的熱鬧,一個個身子不高的半大孩童們,各個施展渾身本事,努力朝熱鬧的中心擠去,在這本就是酷暑難耐的炎夏,汗濕了衣衫也渾然不顧,活像那有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似的。
可事實上,那裏的一樣東西,對這些半大孩子來說,可不是像寶貝一樣稀罕?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瞧那些大家稱讚的英雄們,外麵是風風光光,可卻有哪幾個敢帶著自家的黃臉婆出來丟人的。咳,隻歎這英雄雖多美人難尋啊。在說說這的各位,將來雖也是要娶媳婦的人,可是哪個又能保證將來自己娶的媳婦,就是個大美人!所以,為了讓大家長長見識,小妹我今天就讓大家瞧瞧何謂真正的美人,這可能是你們這輩子惟一一次可以這麼近距離見到真正美人的機會,可千萬別錯過了啊。來來來,看一眼十文錢,看兩眼十九文,三眼就價錢好商量啦。”隻見那中心地帶,眾人擁擠之餘仍不忘空出的一塊三米見方的空曠之地,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長相頗為普通但穿著講究的小女孩,掛著一張與其年齡非常不符的狡猾笑臉,高興地站在空地前方,大聲嚷嚷著招攬生意,在反觀其身後,一個默默坐於椅上,雖是男裝打扮,但容貌卻被一黑色紗簾帽遮得嚴嚴實實的十三四歲孩子,卻是不住歎著氣,一副不爽的模樣。
“朱小弟,你就別騙人了,上回弄了一隻癩痢猴,愣說是皇宮禦養的金絲猴,害我們大家上了你的當,白白給你騙了一文錢,回家還被爹娘臭罵了一頓。今天怎麼的,又想故伎重施,隨隨便便找了一個人帶個帽子吊大家胃口,在這騙錢來啦。居然還把價碼漲到了十文,你以為!先別說你是騙人的,就算是真的,人家以前那什麼沉魚落雁的西施,看一眼也不值十文錢的。”正在小女孩大聲嚷嚷之際,忽然從人堆裏傳來一個不滿的聲音,隨即,就見一個穿著頗為氣派,身上掛滿了金銀玉石,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十三四歲孩子,不忿地擠到了前方。
“什麼?是騙人的?”一聽那孩子的嚷嚷,眾孩童原本好奇的表情,一下都變了樣,紛紛不滿地嚷嚷了起來。
“朱小弟一向都愛騙人的錢,早知道我就不該相信她。”
“哼,明明家裏那麼有錢還這麼貪心,真是不應該。”
“我看啊,那什麼美人,估計是朱小弟你從哪弄來的醜八怪,見不得人才遮得這麼嚴實,否則不就露餡了。”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醜八怪醜八怪!”
“停停停!你們給我安靜點。金財發,又是你,你存心跟我搗亂是吧。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上回那隻猴子的確是禦獸園禦養的金絲猴,隻是因為水土不服才會掉毛的。再說了,我朱小柔什麼時候騙過你們錢了,我家雖然富裕,但那是我爹賺錢有方,而且我們家賺的錢,那都是幹淨錢,才不像你那個當官的爹,盡收從後門進到你家的那些客人的錢。”被叫做朱小弟的小女孩真名其實叫做朱小柔,是蘇城首富朱啟富的小女兒,因為模樣長得太過普通,在加上凡事死要錢見人不順眼就揍的別扭性格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女孩子,因此那些從小都和其一起玩耍的孩子們,就送了她一個“朱小弟”的外號。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找了個醜八怪在這騙大家的錢,居然還敢誣陷我爹,我爹那可是大大的清官。”雖然知道自家的錢的確如朱小柔所說是別人孝敬來的,但是在這麼多人麵前,金財發又豈能丟自己的臉。
“哦……清官啊,要是你爹真像你說的那樣,是一個大大的清官,那我倒還真是羨慕啊,既能賺錢又能賺名聲,這麼好的事誰不想,要不是因為我是個女孩子,我將來還真的想當一個你爹一樣的清官啊。”羨慕地看著金財發那陣陣發白的肥臉,朱小柔語帶調侃地說著,至於她說的是真是假,怕是老天爺也分不清。
“你你你,有,有本事,把你說的那什麼美人的帽子掀開,讓我們瞅瞅他的臉。哼——明明是一個醜八怪,還愣說什麼大美人,當我們都是傻子啊。”知道自己和朱小柔鬥嘴那根本就是找死,金財發理智地轉移話題,又將矛頭對準了朱小柔身後,那個任由大家吵鬧,卻也沉得住氣不出一聲的“醜八怪”。
哼,瞧大家都吵開了鍋了,那個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不住地歎氣,不是作賊心虛那才叫怪。
“行是行,但是理歸理,生意歸生意,要看他的臉啊,十文錢拿來。”一點都不理會金財發的激將法,朱小柔仍然隻是對著走到自己麵前的金財發伸出了那隻不算白皙的右手。倒是身邊那個戴著紗簾帽,對大家剛才一致稱其為醜八怪一點都不介意,反倒是看見朱小柔這個伸手要錢的動作後,不由地搖起了頭。
“你,好!十文錢就十文錢,這點小錢少爺我還出得起,哼哼,我要親自戳穿你的騙局。”恨得牙癢癢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雙手平攤的朱小柔,金財發不屑地從口袋裏取出了十個大銅錢,裝作毫不在意地丟到了朱小柔的手上。
其實,金財發的心裏可是舍不得得很。
雖說眼下這國泰民安的,老百姓的生活個個都過得不錯,靠水吃水的蘇城人更是富得流油。可是那畢竟是十文錢,十文錢哪!這十文錢,在平常人家,那可是一天的生活費。雖說他的家裏富裕,但這十文錢,怎麼說也是他五天的零用,能不心疼嗎?可是為了自家的麵子,這點小錢,他……他認了。
“嗬嗬嗬嗬,有錢好說話,這位客官您請了。”見到手中閃閃亮的十個銅板,朱小柔本來冷冷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喜笑顏開,嘻嘻哈哈地將十文錢丟進口袋之後,高興地領著金財發走到了紗簾帽那人的身邊,一副有錢好兄弟的模樣。
“哼!”不滿卻又要裝作很不在乎的模樣,金財發剛想把那紗簾帽揭開,就被站在身邊,不知什麼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麵銅鑼的朱小柔所阻止。
“慢!”將手中銅鑼擋在金財發就快碰到紗簾的手,朱小柔大聲地說道。
“還有什麼事!我都付了錢了。”以為朱小柔想反悔,金財發不滿地嚷到。
“我知道,隻是在看之前,我要說上幾點規矩。”朱小柔小小年紀的臉上卻掛滿了生意人的精明,咳咳清了清嗓子,不等金財發開口,就以自行說了下去。
“今天,我讓大家有一個長見識的機會,但是,我也有幾點規矩,希望大家要遵守。第一,要看美人之前,錢要先付,而且不管你滿不滿意,也決不退款。但是我可以打包票,不管多挑剔的人,看了這美人的樣子之後,也絕對不會不滿意,反倒會嫌自己帶的錢少。這第二,絕對不能碰到美人身體的任何一處,否則就要罰錢。這第三,看的時候,不能將紗簾掀得太高,自己能看見即可,要不我的損失可就大了,要罰錢!最後這第四,每人看一眼隻有一沙漏的時間,超時也要罰錢。”很滿意金財發的合作態度,朱小柔點了點頭,朗聲宣布。
“一沙漏?那可有半個時辰,足夠足夠……”眾人聽到這第四點,紛紛讚同地點了點頭,但是還沒等眾人把話全部說完,朱小柔從腰際取出的一個沙漏,卻讓他們全體傻了眼。
那哪是什麼沙漏啊,大小也就一個中指那麼大,裏麵的沙粒,頂多大拇指那麼大一塊,要漏一個來回,那還不是一眨眼的事。
“這,這就是你的沙漏?”金財發看見這個袖珍型也是當場愣住,抖顫著左手不信地往沙漏指來。
“對啊。”嗬嗬笑得把沙漏放到身邊的桌子上,朱小柔做好了一切準備。
“這麼小?”朱小柔果然是朱小柔,天生的大奸商,金財發不滿地在心中咒罵著。
“沙漏就是沙漏,哪裏還有什麼大小的。快快快,別嗦,要看就看,不看就算,我還要做生意呢,別杵在這妨礙我。”朝金財發揮了揮手,朱小柔一副不耐煩R 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