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許多日子裏,關謹言一直十分的虛弱。
她似乎完全不記得在進入桃花林以前和以後的任何事情,隻是知道自己生病了,渾身發軟刺疼,四肢無力,胸口還痛得要命。
似睡非醒中,常常感覺得到有人在給她擦拭身體,有人催促她喝藥吃東西,那個人還在她耳朵邊不斷的說話,說著各種各樣的盟誓和許諾,講著很多關於他對她的情感。
有些時候是深恐不及時的心慌;有些時候是夜闌人靜時的相思;有些時候是心慌意亂時的悔恨。
終於有一天,她感到自己仿佛在搖籃裏一樣被搖晃著時,年輕漂亮的娘親,笑眯眯的親了她一下,就揮揮手離開了,漸漸的消失在陽光下麵。
“不要走——娘親——”她呻吟著蘇醒過來,微微張開眼睛,眼神顯得有些茫然。好一下,發覺自己躺在柔軟的棉絮上麵,晃動的感覺是也真實的,她是在一輛舒適的馬車裏麵。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旁邊那個被驚動的男人急切地問道。
“這裏——這裏——”她虛弱地說道,一邊指著自己的鼻子和頭,好像全部被大石頭砸過一樣的難受。還有,這個說話的男人是誰?自己認識他嗎?他那是什麼表情呀!難過嗎?他是在關心她嗎?
“還有哪裏?”
“這裏,為什麼看見你,我甚至連呼吸都很難受?”她的手按壓在胸口上麵,剛剛說完這句話,閉上眼睛就又昏迷過去。
男人嚅動了一下嘴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仿佛被什麼突然驚醒,張開眼睛,天色已暗,房間裏漆黑一片。
她發現自己似乎昏睡了很久,肌膚上的陣陣刺痛消失殆盡;可是那種深刻的記憶卻擦抹不去;禁不住開始淚如雨下。
可是很快的她就意識到自己身畔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她朝那個方向猛眨眼,驚愕之餘才意識到那個人是誰;不用看,隻是憑借氣息和感覺就可以清楚地知道。
他,是在這裏陪伴她嗎?
怎麼可能呢?他不是信誓旦旦地驅趕她離開嗎?他什麼時候已經恢複了健康?
對了,想起來了——
她好像是為了要救他,所以不顧一切的進入了桃花林去求醫,參天的古木,神秘的女子,斑斕的大蛇,所有的事如同潮水般重新湧回了腦海中。
慢慢的退至床鋪的角落,她仔細凝聽著黑暗裏他輕淺的呼吸聲,心,悸動不已。
如果這一刻可以永遠停留該有多好?在自己短暫的二十二年的生命裏,總是在不斷地委曲求全,極度地奢望能夠得到別人的垂愛;卻總是事與願違。
這一回,她可不可以選擇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呢?
黑暗中,她毅然地下定決心,嘴角在不知不覺中微微的上揚。
“水——蔓蘿!”關謹言睜開酸澀的眼睛,慢慢的辨識出守護在床邊的少女是蔓蘿。
蔓蘿趕緊倒了些水用小勺小心翼翼喂給關謹言,直到大半碗水全喝完,才欣喜地說道:“你終於醒了——”
“嗯,我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離奇的夢,你怎麼在這裏?我弟妹和小叔呢?這是哪裏?”雖然腦子裏亂哄哄的,不過全身上下已經不怎麼痛了。
“這裏是雲貴境內的驛站,因為長途顛簸會讓你很難受,所以大家就沒有再繼續的趕路,你已經昏迷了十幾天,啊——你記得我是誰?”一直喋喋不休的蔓蘿,忽然難以置信的看著關謹言。
“蔓蘿呀!我記得你說你叫蔓蘿,苗家七十二山寨頭人的妹妹,不對嗎?”關謹言試著坐了起來,渾身就像重新組裝了一遍。
“對!啊——不得了呐!”蔓蘿忽然大叫著,風風火火地轉身跑了。
過了一會兒,從外麵湧了一大堆人進來;每一個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問關謹言自己是誰。關謹言覺得這些人比自己還奇怪,難道他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冷靜地一一說出他們的名字。
每一個人都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到底是她生病了,還是他們生病了?
“他呢?記不記得他是誰——”齊瀚揚忽然把站在最後麵的男子推上前。
他看上去有些清瘦,但是非常英俊。好像有些熟悉,又好像有些陌生。“你應該是——二叔瀚宇嗎?不對,二叔他總是笑嘻嘻的,不會這麼皺眉——我!”關謹言慌亂起來,發覺自己竟想不起他是誰了。
可是發現他蹙眉,不知道為什麼,心,在微微的痛。
齊瀚雲緊繃的心弦“錚——”的一下斷了,關謹言的遺忘仿佛就是把利刀,活生生的將他劈得四分五裂。
“你……”關謹言有些不忍心看見他這麼難過,顫巍巍的伸手試圖想安慰他,不過又不知道該怎麼啟齒。
“聽起來很無情,竟然忘了我是你的夫婿——”齊瀚雲慢慢地說道,一邊用憂傷的目光看著她。
“你是我的夫婿——”
“你全部都不記得了嗎?”也是,自己能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必須得記住自己!傷她最深的不恰恰就是自己嗎?齊瀚雲自嘲地苦笑著。
關謹言抱歉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大嫂剛剛才好起來,大家不要全部擠在這裏,統統都出去吧!”心思細膩的方晗菊忽然開口,把大家全部都驅趕出去,其中葉包括齊瀚雲在內。
然後關起門來,也不知道在裏麵幹什麼,兩個女人嘀嘀咕咕了整個下午。
關謹言的身體一天一天的慢慢好了起來,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隻不過她記得方晗菊,記得阿紫,記得齊瀚威,記得齊瀚揚,就連來到雲南才認識的蔓蘿和莫問也記得,似乎獨獨就是不記得齊瀚雲是誰。
雖然關謹言不記得齊瀚雲是誰,可是他堅持親自照顧她,顯得是那樣的細心周到。
“怎麼還不吃飯,現在不餓嗎?”見關謹言就這麼一直在盯著自己看卻不吃飯時,齊瀚雲不禁有絲疑惑,自己不會是被人當成了下飯菜吧?!
“我們……真的是夫妻?”關謹言咬著筷子,鼓起腮幫,樣子顯得可愛極了。
“你不相信,每天晚上我們不是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嗎?”齊瀚雲伸手過去把筷子從她嘴巴裏拉出來,順便又夾了一塊肥而不膩的油底肉喂進她口中。目光在她臉上遊移,滿意地看著她的臉變得紅紅的,狼狽躲閃的目光裏還有些欲蓋彌彰的慌亂。
“不是的,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的……”匆匆瞄了他一眼,紅了雙頰;這個男人為什麼故意要說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哦!”旁邊看熱鬧的,統統一副明白的表情。
“不是——不是——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關謹言連忙擺手否認,這幾天明明就是她睡床,他打地鋪,怎麼可以說得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一樣。
齊瀚揚抬起頭,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蔓蘿狠狠擰了一把,踩了一腳,以示警告。
“啊——”痛啊!狠心的女人,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莫名其妙的喜歡上這種野蠻潑辣的小蠻婆——
“老四,你牙痛呀?”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嗚!”好大一塊肥肉緊緊堵住了齊瀚揚的嘴巴,差點沒噎死他。
“有什麼不對嗎?”齊瀚雲笑眯眯的樣子看上去是那樣的儒雅斯文。
可是他目光掃過之處,每一個人把臉盡量埋在碗裏,努力地往嘴巴裏扒白米飯也沒關係,就是千萬不能惹火了這個找不到地方撒氣的笑麵虎。老婆不認他,又不是大家的錯噢,怎麼可以把欲求不滿的氣,成天出在他們這些無辜的弟弟妹妹身上,太沒有天理了
“你嚇到他們了——”關謹言抿了抿唇,嫣然一笑。
唇角久久回旋的笑意映襯出她猶如海棠花般嫣紅的麵頰,熠熠生輝;令齊瀚雲不禁看呆了。失神地把肥肉不斷挾起往齊瀚威的碗裏堆放。
齊瀚威敢怒不敢言,求助地望向自家親親娘子。
方晗菊衝夫婿一笑,才不慌不忙地開口:“大嫂,明天咱們就要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