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3 / 3)

“我的衣服是在你家弄髒的,你總該負點責任吧?”沒混過去,蘇絹暗地裏吐了吐舌頭,人家大小也是教授,智商不會太低,可是若論鬥嘴,他就不行了。

“是在我家弄髒的沒錯……”杜明倫還想繼續解釋,蘇絹已經將話頭搶了過去,“你承認就好,西紅柿是‘你’買的吧?這頓飯本該‘你’全權負責吧,我剛剛是在幫‘你’洗菜吧?所以你該負百分之五十的責任,對吧?”

杜明倫的眼睛越睜越大,這是什麼邏輯?他學了數年的高等數學,邏輯思維應該很強,可是怎麼被她一說全亂了?

“你都承認吧?那我們現在就去吧。”蘇絹拿起了自己的小外套,抓起杜明倫的手,向外走去。

杜明倫被她一通的“你”、“吧”弄得頭暈腦漲,思路陷入了空前的混亂,現在你就是讓他做一道小學生的數學題怕是都做不出了。

商場……望著川流不息的人流,耳邊聽著商場廣播裏的流行音樂聲,頭暈腦漲的症狀更加明顯了,當然禍源還有某人緊緊握住他大手的纖纖玉手。

被動地乘著電梯一直來到七樓的男裝部,望著眼前一排排熟悉又陌生的男裝,杜明倫更加糊塗,他們不是在替蘇絹買衣服嗎?

“等等,我們為什麼要來男裝部?”被商場裏的空調風一吹,杜明倫終於恢複了些許理智。

“因為我們要替你買衣服。”該死,他怎麼醒得這麼早呀,她故意把他侃暈,用混亂的邏輯攪混他可比電腦的大腦,沒想到,他醒得這麼早。

“我的衣服有很多了。”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杜明倫從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向後退了幾步。

“可是太單調。”

“單調的衣服有助於提高學生們的注意力。”越來越清醒,杜明倫感覺到了危險。

“單調的衣服才會讓學生們注意力不集中,你知不知道,現在你的這一身可以算得上是奇裝異服了。”說服,說服,還是要說服,雖然有殺手鐧在手,但是還是不能能輕易用。

“奇裝異服?”杜明倫反問。

“嗯,奇裝異服,你看,現在街上還有人像你這麼穿嗎?你的西裝是兩排扣的,現在已經流行到四排扣了,你的襯衣是白色的,當然沒問題,但是你的領帶卻絕對不協調。”蘇絹劈裏啪啦一通狂說,但杜明倫的表情卻越來越冷。

“我要穿什麼衣服是我的事。”話說到這裏,他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這身裝扮不管別人怎樣評價,但卻是他感覺最舒服最安全的,他不想改變。

“可是我們現在幾乎每天都要在一起,你這個樣子,會影響到我唉。”就算沒有賭約,她也會想辦法換掉他這一身“喪”服,這是她當鬧鬧時便有的願望。

“我們隻會在一起半個月。”杜明倫的表情更冷了,語速也漸漸變緩,感覺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近了些的距離在慢慢拉大,蘇絹既莫名其妙又毫無辦法。

“半個月?”又是半個月,他再提她也要發火了,“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你也用不著總是提醒我隻有半個月的時間!”蘇絹真的想給眼前的男人一個耳光,看看能不能打醒他。她,活色生香、會說會笑的小美人,居然比不上鬧鬧,真是,她這一陣子的感覺,用奇恥大辱都不能形容。

“我們不要在這裏吵。”發現了周圍人的注目,深恐再次發生上次肯德基事件的杜明倫壓低了聲音說道。

“好,我們換個地方說清楚。”她忍不了了,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你堅持不換裝?”

“我堅持。”對坐在商場附設的休息區內,兩個人又返回到談判態勢,“就算是鬧鬧不喜歡你的這一身,你也堅持?”

“請你注意,貓是色肓,我穿什麼它不會管的。”這也就是他為什麼喜歡和貓在一起的原因,不管你是窮是富,是殘缺還是健全,貓都不會看不起你,而人類……望著眼前他以為會和旁人有所不同的女孩,杜明倫簡直想冷笑了。

“……”貓是色肓?她怎麼不知道?而且那一陣子她根本不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每天都穿一樣的衣服,是強迫症的先兆?”

“不是先兆,我就是。”他受過高等教育,學過心理學,用不著這個剛剛踏進大學校門的女孩來警告,“但是我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妨礙,我自己過得也很好。”

真的很好嗎?每天一個人麵對空蕩蕩的房間,一個人獨來獨往,一個人哭,一個人笑,連找一個吵架的人都很困難,他過得算是好嗎?是寂寞吧,深入骨髓的寂寞,所以他才那麼愛貓,因為它們是他惟一的伴。

“可是我要你改變,我希望你改變。”蘇絹熱切地注視著他,他的這一身衣服,就像是一身鎧甲,如果他不脫下它,所有的人,包括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靠近他。

“你?我想你還沒有資格說這些吧。”傷人的話不由自主地從口說吐出,看著她受傷的眼眸,杜明倫知道自己對她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我當然有,我……”愛你,可惜這從來都是隻對自己有用,對對方來說,卻可能變得很可笑的理由,“我手裏還有兩個條件,如果我拿其中的一條和你交換,你願意嗎?”

他在想什麼?剛剛有一瞬,他竟然以為她會說愛他,暗笑自己自作多情,杜明倫點了點頭,“好理由,真的是很好的理由。”

“你答應了?”鬧鬧這兩個字還真管用嗬,蘇絹並沒有達成目的的喜悅,事實上她隻認為自己敗了,敗給了另一個自己,那個什麼也不用做卻獨得他所有寵愛的自己,真是可笑,她最強大的情敵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我答應。”她受傷了?可是她有沒有想過他也受傷了?從小到大,他周圍的人都希望用自己的意誌來改變他,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有著別人強加給他的烙印,而她……好像從一開始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便帶著一縷陽光和一份不容拒絕的霸氣,她霸道地闖入了他的生活,霸道地占據了他的一半餐桌,霸道地讓他不知不覺中適應了她,現在又試圖實質性地改變他,她,真的和他生命裏的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是嗬,沒什麼不同,偏偏這些人是他在意的,是他愛的,是他無法逃避的,而她什麼時候又霸道地成為了其中的一員的?從他看見她的那一刻起,從她雖然腳在發著抖,卻仍佯裝鎮定地和他講條件的時候吧。

鬧鬧很重要,但是他照樣有無數種方法,強迫她把鬧鬧還回來,畢竟她隻是一個學生,而他是一個成熟而有社會地位的成年人,而且竟然答應了她兒戲般的條件,其實一切,早已經擺在了他的麵前,他隻是不想去麵對罷了。

而她,竟然如此得寸進尺,如此蠻橫,他知道她是為他好,一如那些曾主宰他生命的人,但是,她有沒有想過,他需要的不是這些,從來都不是。

兩個人並沒有急於去買衣服,隻是對坐於人來人往的茶座內,他們看見了彼此,卻看不見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