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1 / 3)

白書清在客棧裏等候,心裏難免有些不安穩,但他是個溫厚內斂的人,臉上並不怎麼顯露。這一天仿佛過得極慢,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竟像是足足拖了一個月。白書清偶爾望望田恬離去那個方向,更覺得惦念。他生在豪富之家,自小被人捧在掌心裏,兩個哥更是把他包得密不透風,難得和女子接觸,也從沒見過一般人。那冷家的小姐氣質與眾不同,倒讓他有幾分動心,然而一直等到夜裏,田恬也沒有出現,白書清就睡得不踏實,一片心思,漸漸地竟都移到了他身上。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疑神疑鬼的,想田恬人物荏苒,說不定,與那冷七小姐一言不合,被痛揍一頓丟出了家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一縷疑慮一生,就像一團亂線被牽出了頭,綿綿不絕,越想越是驚悸。白書清因為家教森嚴,很少能和人結交,周圍眾人不是捧著他就是哄著他,連說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田恬風流秀雅,說話又極得人心,短短兩天功夫,白書清對這個人已經有了很深的好感。兩相權衡之下,竟覺得求親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田恬不出意外就好了。

又坐等了半天,實在按捺不住,找了掌櫃的來問。

掌櫃的上下看了他幾眼,說:“冷家堡啊……看公子這情形,莫非也是來求親的。”

白書清一怔:“也是……難道說,求親的人很多?”

掌櫃的笑了笑說:“冷小姐的脾氣雖然凶狠,卻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有些江湖中人就愛這調調,自然會有不少求親的,隻是玫瑰雖好刺太多,不是被打廢了就是被羞辱得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白書清更加心驚:“那——掌櫃你能不能告訴我,往冷家堡怎麼走?“

掌櫃指明了方向,白書清就一路尋了過去。

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遙遙望見高聳入雲的一宿座城樓,就是江湖中傳言富可敵國的冷家堡了。

他走到門口,守門的人就迎了上來:“什麼人?”

白書清拱手一揖說:“請問這位兄台,昨天上午的時候,有沒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過貴堡?”

那人上下看了他向幾眼,冷哼一聲:“怎麼,丟了人,到我們這裏來找?”

白書清也聽不出他話外的嘲諷,老老實實地說:“他本是來替我向冷七小姐求親的,我怕他言語有冒犯之處,得罪了貴堡,所以……”

那人伸手推了他一個踉蹌:“又一個不長眼的,告訴你,以後再到這兒來找什麼七小姐八小姐,當心堡主剁了你們的爪子!”

白書清聽這話實在不像樣子,站定了說:“不管怎麼樣,我要當麵問問七小姐,那位兄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置他的安危不顧。”

那人冷笑:“當麵問問,你說得容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當麵問問。”

他把大門一關,白書清忽然伸出手,也不見他身法有多麼迅捷,就在那一瞬間,穿過了門縫,在他額上輕輕一按,那人慘叫了一聲,像是被什麼蟄到了似的,掩麵跳到一旁。

白書清輕輕巧巧推開門走了進去,屋裏人聽到外麵鬧了起來,頓時一湧而出,把白書清團團圍在了當中。

白書清長身一揖說:“在下並不是想到這裏來鬧事的,隻是想問一個人下落,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那些人冷笑:“這倒怪了,找人找到冷家堡來,難道誰會給你藏起來?”

白書清說:“他的確是往這裏來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來搗亂的!”

白書清看這些人氣勢洶洶,不想跟他們糾纏,揮掌將他們逼退一步,縱身躍上了屋頂。諾大的冷家堡,他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隻是想尋到了冷七小姐,應該就有些頭緒了。他運起內力揚聲大喝:“冷七小姐,在下白書清特來拜候,敬請現身一見!”

院子裏的眾人隻覺得耳朵裏轟然作響,一些功力淺薄的,當場就被震暈過去。有人剛喘過口氣就驚呼起來:“佛門獅子吼——”

再看這人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麵貌清俊身形文秀,怎麼也看不出來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要以為武功高些冷家堡就怕了你!”

正在一片混亂中,一個異常清冷悅耳的聲音傳過來:“我在這兒,你想幹什麼?”

白書清咦了一聲,順著聲音來處看過去,與屋頂齊高的一棵大樹上,躺了一個人,雙手枕在腦後,歪著頭看他:“想打架?我奉陪。”

白書清臉上頓時就是一紅:“不……不是,我隻是想找個人。”

那人看了他一會兒:“誰?”

“他叫田恬,昨天正午時候,說是到冷家堡來了。”

那人看他的時間更長:“他跟你這麼說的?”

“是啊。”

“你讓他騙了。”

“啊?”白書清一怔。

“有什麼貴重的東西落在他手裏麼?”

“倒也……”白書清想起那塊木牌,語氣就是一窒。

“那就快點去追,那人手快心又黑,立時就能找到買主,那時你就算揪住了他往死裏打,東西也找不回來了。”

白書清隻覺得心裏亂轟轟的:“姑娘,你……你是說笑話吧,我看他,是個正經人的樣子,而且也幫了我不少忙。”

“他要不像正經人的樣子,你會信他嗎?”那人微垂了眼簾,“我看你也像個聰明人的樣子,怎麼就這麼笨,可見外表這種東西,根本是拿來騙人的。”

白書清一時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著那人。

那人淡淡說:“你愛信不信,我不跟你說了,別擾著我睡覺!”

白書清看她轉過身去,苦笑了一聲說:“姑娘,你指點我一下,天下這麼大,讓我到哪裏去找?”

那人許久沒有說話,白書清幾乎以為她是不想理他了,卻忽然聽到她輕聲說:“從這兒往東一百多裏,有個月下鎮,鎮上有個叫常勾人的家夥,與他交往很密切,專收他的贓物,你去找他或許就能碰到。”

白書清拱拱手:“多謝姑娘了。”

“你也不用謝我,替我帶句話給他就好。”

“什麼話?姑娘請講。”

“你告訴他,別以為我真的不敢要他的腦袋,快讓他把那件東西還回來!”

白書清心頭恍然,原來大家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怪不得田恬那樣篤定地跟他說,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冷七小姐一定會追過來。

白書清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道了一聲謝,縱身就躍出了冷家堡。他腳程極快,加緊了趕路,還不到傍晚時候,就趕到了月下鎮。隨手拽過來個行人一問,那人就笑了:“你問常勾人哪,那可是個吸血鬼,難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要賣給他?”

白書清苦笑:“哪裏是,是我的東西被賣給了他。”

那人哦了一聲,向南一指:“最大那棟宅子就是他家的,你去尋尋看。”

白書清按那人所指尋到了房門前,知道這都不是什麼正經門戶,尋常的門路怕是見不到,也不讓人通報,縱身就躍進了院牆裏。揪住個小丫頭問了幾句,說是老爺正在房裏跟人談生意呢。

白書清抄小路摸過去,蹲到窗下一看,坐在一個長臉漢子對麵的人,可不就是田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