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在校門口攔住了她。
“為什麼?淩兒?”他直截了當地問她,憋了一個晚上的疑問弄得他心裏很難受。如果再得不到答案他懷疑自己會瘋掉的。
“什麼為什麼?”她裝瘋賣傻。
“你為什麼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為什麼不能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笑了笑,“你不也是老跟我玩變人的遊戲嗎?”
“你說什麼?你……”
“寐岱岩!你是寐岱岩對不對?”
“淩兒,你?……”
“你這種大玩變身的行為對我而言是一種尊重嗎?你把我像個傻瓜似的玩得團團轉。”
“你怎麼知道的?是哥告訴你的嗎?哥騙了我……”
“不!寐岱男沒有告訴我任何。先生,請你不要把我的智商想得太低了。我可是我們係的高材生呢,就算不是天生的天才,可是也不是任由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知的蠢材。你大玩變身期間身份銜接之時同一張臉孔帶來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情一度使我懷疑,直到我看見你和你哥哥的照片後……
“……我懷疑的概念才根本上初步形成。但並不能使我確信,於是我提出去醫院看你哥哥,因為我急於證明,可是你卻支支吾吾地找借口搪塞我。這就更使得我疑心加重了。直到我到醫院裏看見你哥哥,看見他右邊耳際上的一個指甲印……”
她伸出了她左手的手指。
他看見她指甲中有一個是被折斷的。
她接著說下去,“我一直頗有疑慮那天早上你的性格怎麼突然之間變得暴戾了。一度我將它看作是戀愛突發症,也就是恐懼症。聽人說一向玩世不恭的男生一旦遇上他們真正鍾情的女生,但又害怕被她牽製住,他們的性情都會大變的……
“……後來我跟你哥跳舞,過程中我們不小心跌倒了,我的指甲無意間觸及他的耳際,被折斷了。他肯定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否則就會隱藏起來。為了你們繼續大玩遊戲,他會隱藏起來的不是嗎?——你知道我為什麼能辨別出你們嗎?因為你們看人的神情,我一度以為我眼前的你,我的青蛙王子是完美的,可是你卻殘酷欺騙我。”
“淩兒……”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她大聲叫喊道,全部細胞都完全隨著血液的激動而跳躍起來。
“……我現在心裏很亂你知道嗎?甚至到現在為止我都沒能完全弄懂整件事,不能將它抽絲剝繭作具體準確、不產生任何偏激和偏見的分拆。我隻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圍繞在我身邊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至於哪個時段是誰……我完全沒有懂弄。所以你們一定嘲笑我太傻瓜吧?你們一定很得意吧?我問你,你究竟把我看作什麼了?……我甚至覺得你們把我當成一個……你們兄弟輪番的玩偶,隨你們玩弄於手。”
“淩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她充滿怨意的眸子望向他:“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把我當作傻瓜玩弄嗎?”
她最後一瞥之後離去了。
看著她消失在他眼前,他的心痛得失去了任何感覺。
他昏倒了。
之後旁邊停放的車子中突然出現兩個人、一個醫生一個護士。
他們是寐岱男派來貼身照看他的醫生和護士。
她已經走進校園了,聽到後麵好像開始驚慌亂成一片,她回了回頭,看見他被人抬進車子裏。她努力克製住自己的眼淚,毅然地掉頭走開了。隻是……她的眼睛疼痛得很,滾燙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不住地掉下來……
眼球裏的陰影如碎片般成片成片地投在校園的每個角落裏,放眼的一切都讓她模糊、看不清,特別是“正在修理中”電梯旁邊的樓梯,讓她痙攣不已。她一輩子所流的眼淚聚集起來也沒有此刻豐富。
她徑自沉溺在自己難以愈合的傷口中,並沒有因此得到平靜,她坐在樓梯的第一階石階上,一個陰影倏然出現籠罩了她,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她看見一個完全熟悉的臉孔,卻不是她所眷戀的那個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的口氣透著厭惡的質問,他不能容忍任何人讓他受傷。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她浮腫著眼睛看向他:“你不是希望他留在醫院裏好好養病,不再和我交往嗎?是的,我思前想後,也覺得他不應該繼續和我交往。”
“那天你是不是上了計程車之後又折了回來?所以我們的談話你都聽見了嗎?”
“是的,我折回來了,因為我滿腹疑慮,並且你們的話我聽見了。”
“你知道我們各自都在他身上捅了一刀嗎?……我一度以為他跟你繼續下往下去會毀了他的健康。所以我極力阻止他。可是我最終被他說服了,當他說如果他失去你他會生不如死……我便動容了,我再次由他任性起來。”
“這就是你當兄長的失職了,你應該全力阻止他。”
“我沒有任何辦法。”
“那麼,就讓我來好了。我已經成功了。”
“你以為你這樣是為了他好嗎?”
“不是嗎?難道這不是你希望的嗎?我完全按照你為他著想的意思去執行整件事。”
“你在他的心靈上捅了一刀……”
“你不可以這麼說我。”
“但是事實上確實是如此。如果他不能醒來,夏淩,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如果他不能醒來……”“……我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你為什麼還要那樣做呢?他不能受到刺激。”
“當我那樣做的時候……我沒有想到那麼深……,我甚至到現在為止都還有些糊裏糊塗,你懂嗎?我不知道哪個是哪個,哪個患病哪個健康……這些弄得我一團糟。而且我憤怒,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兩兄弟玩得我團團轉?”
“你總該知道你愛的人是誰吧?”
“反正我知道我愛的不是你……”
她這句話把他刺痛了,他剛想說點什麼,但她先開口了:
“請你走開,我求求你,請你走開!這場感情讓我很累,我需要療傷。我需要一段新的感覺讓我盡快複原……我現在滿腔怒火,如果你再不在我眼前消失,我不知道接下來我會做出些什麼可怕的事。現在,讓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我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讓我失望極了。”
“是嗎?……我是這樣的人?”
她支離破碎地站起來:“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無法接受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掌握不了的男生成為我的男朋友。恕我庸俗、恕我狠心……但是,”
她逼視向他:“你以為眼下是在演電視連續劇嗎?女主角知道男主角的病症後,她就得變為溫順乖巧、一心投在男主角身上的戲碼嗎?……嗬,請原諒我,原諒我沒有資格成為女主角。”
“你這個冷血的人,你知道我現在想對你做什麼?”他陰陰森森的眼神直盯向她。
“你想對我做什麼?”她卻是堅定地問。
“我想打你。”他揚起了手。
“那來吧。”她昂起臉,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他無法下手,她莉花帶淚的臉孔惹得他心疼。他無法寬恕地恨起自己來,明明深知她是一個如此不堪的女人,可是他卻無法恨她,無法對她下重手。
“如果你沒別的事的話,那我走了。”
經搶救,寐岱岩已經醒來了,但情緒很激動。
無論是何人,包括他的哥哥和母親跟他說話,他都仿如置之不聽。
在情況已經發展到絕無選擇之下寐岱男跟他母親說了弟弟的全部情況,母親大怒了一場之後也沒有任何辦法處理如此複雜的事,因為她了解兒子的固執。不過她吩咐醫院方麵必須嚴密地看著他,不要再讓他亂跑了。
同時她聯係她在美國研究醫學的弟弟,看看眼下他那邊有什麼進展,有沒有找到適合的心髒。她的弟弟是因為兒子的病才決定棄自己所向往的職業學醫的,這些年來他一直全心研究“心髒”這個支係裏,相信眼下也隻有他能幫上忙了。
表麵上的偽裝是很容易成功的,但要心底裏也跟臉孔上的冰冷達到同樣的程度卻不是件容易事。
那天,夏淩以自貶的方式剖析了她自己的心理之後,其實她後悔得要命……為此,她偷偷地不止一次去醫院探望他,看到的情況是令她欣喜而又擔憂的,欣喜是因為他的危險威脅已經得到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