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中途險情現(2 / 3)

天嬌揪過他的嘴唇,舉起針錢:“不,我看不用量了,直接縫起來好了。”

“娘,阿爸,你們不睡覺,在幹嘛啦?”

“娘在練人皮刺繡。”

“哦,好吵哦,人家困死了,不要吵。”

天嬌捂著嘴和墨子雲相視一笑,推開他,指指床,再舉起針做穿針引線樣,墨子雲不情願地轉身上床,天嬌笑著想起包裹裏有塊手帕可以改成個荷包,遂找了出來。

墨子雲倚在床頭,看天嬌一邊縫一邊微笑,他也嘴角抑不住地上翹。如果說這五年來,他大有變化的話,那她何嚐不是變化許多。或者換個說法,他看到了他以前沒發現的新的她,而她也看到了他隱藏在表皮下的更真的他。就算改變再大,時間再久,可隻要碰麵,他們就能迅速熟稔起來,那種親昵感就似他們從未分開過。為什麼他怎麼看她也看不夠,為什麼一看到她,他就覺得很快樂?答案呼之欲出,隻是不知道他的小娘子是不是擁有和他同樣的答案?

昏黃的燈光下,天嬌的身體在牆上投下一幅“繡女圖”的剪影,墨子雲看著為他縫補衣服的娘子以及在身側酣睡的兒子,五年多來的空虛感蕩然無存,胸中滿溢的是失而複得的充實,五年多沒睡過安穩覺的他,終於可以美美地睡一覺了。

天嬌一點困意也無,她縫完荷包,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市集買的一塊上等好布,於是手上不停,連夜給墨子雲縫衣服。

天色發白的時候,天嬌收工,可她還是一點困意也無,心中被莫名的興奮漲滿,總想找出更多的事來做。她走出屋子,看到早起的農家大娘在準備早點,遂捋起袖子幫起忙來。見早點準備得差不多了,她打了洗臉水,端著盆進屋喚父子倆起床。

恩和躺在床上,兩腿似青蛙般彎曲,兩臂舉過頭頂作投降狀,而他的老爹睡姿和他一模一樣,一大一小並排躺在一起,同樣微微張著嘴,都似正在做美夢般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

天嬌欣賞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喚二個男人起床。聽到起床令的大小男人如出一轍地拉下高舉的右手揉揉左眼,步調一致地向左翻身,似事先商量好似地咕噥一聲誰也聽不清的囈語。

好吧,那再睡一會兒。

等天嬌洗瀨完畢,眼見著熱騰騰的飯菜已不再冒白煙,她隻得再次充當令人討厭的叫床人。

這回,大小男人終於有反應了,同時起身,揉著惺鬆的睡眼,一臉迷糊地應“哦”,然後閉著眼坐在床上發起呆來。天嬌好笑地瞅著他倆練點頭睡功,終於大男人在猛一點頭後醒了過來,睡眼朦朧的他瞅瞅床再瞅瞅天嬌:“嬌嬌,你昨晚睡哪了?”

天嬌不好意思地拿出忙了一晚上的作品遞給他:“我不困,我做了件衣服給你,你試試。”

那是一件藏藍色開襟長袍,領口袖口有細致的滾邊,襟上繡著一群小綿羊,圓滾滾的小綿羊伸長脖子張著嘴,似乎正在“咩咩”叫。

墨子雲立刻睡意全消,接過衣服,東摸摸西摸摸,喜不自勝,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天嬌拉他起床:“快試試嘛,如果不合身,我再改。”

墨子雲忙不迭地說:“合身,合身。”

“呆子,你還沒試就知道合身?”

“當然,是嬌嬌給我做的,肯定合身。”

果然,非常合身。

墨子雲激動地轉來轉去就著水盆顧影自盼:“嬌嬌,這綿羊繡的真好,和小草昨天穿的綿羊服一樣誒。”

天嬌笑,拉過恩和:“小草,快起來了,今天你可以和阿爸穿一模一樣的衣服哦。”

“真的?!可是,娘,你衣服上沒有綿羊誒。”

“娘有啊,瞧,娘有個綿羊荷包。”

“哦,那娘也要穿藍色衣服,我們今天一起當綿羊哦。”

“傻小子,娘哪天穿的不是藍色衣服啊。”

“對誒,娘是藍癡。”

經兒子一提醒,墨子雲才後知後覺,天嬌的衣服真的是清一色的藍,深深淺淺的藍,或濃烈或淡雅,或深厚或清純,原來她最愛的是藍色。在她的藍衣服上,總繡著不同與別人家姑娘的圖案,有時是隻正在結網的蜘蛛,有時是趴在綠葉上的瓢蟲,有時是一尾七彩鱗魚,有時是路邊的一朵小白菊。而在恩和的衣服上,經常在某個不經意的角落會發現一隻鷹、一匹馬、一頭狼或者一群羊。對於他,除了青蛙、綿羊外,不知她還會給他繡什麼。

墨子雲穿著新衣晃來晃去,恩和捂著嘴樂個不停:“娘,娘,阿爸穿著綿羊服,感覺好像又乖又溫順的羊咩咩哦。”

墨子雲聞言,柔柔地“咩咩”叫起來,一邊咩一邊瞅著天嬌,越“咩”越大聲,似求偶般動了情,天嬌摟著兒子笑得直抹眼淚。

農家大娘衝進屋:“咦,羊怎麼跑進屋子裏來了?”

“哈哈哈,羊阿爸,快回羊圈去吧。”

“咩——”

待羊咩咩一家騎著馬兒上路後,天嬌開始犯困了,她坐在馬背上練點頭功,墨子雲和恩和看得搖頭不已,就算是放馬兒吃草,馬兒吃了半個時辰也該飽了,可馬背上的女主人卻耷拉著腦袋沒有催馬前行的意思。

在天嬌把頭點得東倒西歪,身子也在馬背上做不倒翁式的驚險運動時,墨子雲隻好換馬與嬌妻同乘,在把嬌嬌拉進懷裏摟住時,嬌嬌舒服地歎了口氣,而後拿後背在他胸口蹭來蹭去尋找最舒服的位置,隨即像歸巢的倦鳥般把小腦袋窩進溫暖的巢裏夢周公去也。

睡著的天嬌不複清醒時那般潑辣強悍,而是像一隻還未學會飛的嬌弱小鳥般惹人憐愛。那年第一眼看到她,墨子雲就不願撒手,後來他果真如願以償把她握在了手裏,隻可惜抓得太緊,最後反而什麼也沒抓住。爹曾經給他打過一個比喻說,曾經有個人花了幾十年才找到他夢寐以求的骨瓷花瓶,正因為花了太多時間尋找,所以他特別寶貝它,每天都要抱在手裏看看摸摸,摸的時候生怕一不小心失手讓花瓶落地,所以他總是握得很緊。有一天有人想借花瓶一觀,他怕被搶去,結果用力過當,生生把花瓶捏碎了。爹對他說這個是想勸他“該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該是你切莫強求”,但墨子雲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他就是因為怕嬌嬌被別人搶走,所以想把嬌嬌“捏”得緊緊的,嬌嬌是因為這個才離開他的?

墨子雲側頭打量熟睡的天嬌,如果這一回他給她充分自由,不對她管東管西束手束腳,她是不是就會永遠呆在他身邊了?

為了不影響天嬌睡覺,馬兒跑得非常慢,恩和對蝸牛般的行進速度隻忍耐了片刻:“阿爸,你和娘慢悠悠走,我去前方探探看有沒有埋伏哦。”

哪知道,恩和這一探就好半天沒折返回來。墨子雲原以為兒子又沿途抓兔子摘果子去了,再加上先前見識了兒子的本領,所以也沒往“出事”方麵想。但是,當烏雲載著他和天嬌經過一片亂墳崗時,他聽到紅棗的嘶鳴,似呻吟似嗚咽,連熟睡的天嬌聞聲也醒了過來。

天嬌靠在渾身緊繃的墨子雲身上,問:“怎麼了?”

“嬌嬌,恩和可能出事了。”

單聽這一句話,天嬌又從睡貓變成了猛獅,不顧墨子雲的“冷靜”警告,她嘴裏咒罵一聲,提腳就躍出馬背飄向紅棗哀鳴處。

墨子雲連忙緊跟在天嬌後麵飄去。

隻見紅棗癱倒在地,兩隻後蹄已折斷,嘴裏吐著白沫,眼睛隻剩下兩個血窟窿在不斷往外冒血。

雖然紅棗不如烏雲厲害,但多日相處下來,它已成為羊咩咩家的一員,這會兒看到它的慘樣,天嬌心疼地撫著紅棗的頭,拿出手帕幫它止血。隻是,中毒已深的紅棗回天乏術,又嗚咽幾聲後就斷了氣。

紅棗是墨子雲的第一匹馬也是唯一僅有的一匹馬,六年來它陪著他跑遍無數山川河流去尋找嬌嬌,它聽他訴說他的思念,它陪他度過無數個失望的不眠之夜,這麼乖巧的一匹馬竟然落得這樣一個結局,墨子雲心疼地無以複加。但是,想到兒子還沒有下落,他隻得壓下心頭之痛,攬過天嬌,輕撫著她給予無聲的安慰。

天嬌一邊抹淚一邊恨恨地罵:“小草最好是完好無缺,否則,我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隨著幾聲奇怪的口哨聲,墨子雲忙側耳傾聽,天嬌止了淚,咬牙切齒做好臨敵準備。

口哨聲過後,從亂墳崗的盡頭慢慢冒出一些人頭,接著有兩個黑點從遠處的樹上飄下,向他們飄過來,其中一人抱著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