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幾乎沒有了遊客,當鍾天寵將錢遞入售票處時,一頭棕發綠眼的售票人員滿臉歉意,“先生,隻有你一個人的話……”
鍾天寵複又放入一張大麵額的紙幣,“這一輪我包了。”
他在接過團體票的同時,自售票人員眼中讀到了詫異與驚訝。他想到便利店那個同樣被自己嚇到的收銀員。這一路,看來他嚇到了不少人。
他已經無所謂別人的反應了,反正他已經瀕臨瘋狂。否則,怎麼會大老遠從斯圖加特坐了整整六小時的車來到巴黎,卻隻是為了來乘雲霄飛車。
他仰天歎息。他就是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所有的理智集體告吹。他就是這麼該死地想回到留有她身影的每個地方,踏上她踏過的每寸土地?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被那份日漸深濃的愧疚給折磨瘋了。
“該死,你這樣又能有什麼用?”他對著自己低咒。就算他找回了所有屬於她的回憶,那也根本無法彌補自己忘記她、欺騙她、傷害她的種種。
工作人員很耐心和周到地將他引到他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他轉頭看身旁那個空空的座位,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曾經與她那麼近地並排而坐過。隻是當時,一心隻想著那條項鏈的自己,竟然完全忽略了這親密的距離。不經意地移了移腳,腳尖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探身到車身內,意外地發現竟然是個女式皮夾。刺眼的水藍色一下子紮痛了他那雙茶色的眸。打開皮夾,一張栩栩如生的照片瞬間奪去他所有的心跳與呼吸。照片中人,那雙靈動的眸,那唇邊甜甜的笑容……
“皮埃爾,檢查完畢,可以開了。”
被稱作皮埃爾的男子邊拉下雲霄飛車的閘門邊對同伴笑道:“今天真是奇怪。剛才一對華人情侶買了團體票,又指定要坐那一排,現在這個華人……”
說話的人忽然肩上一痛,背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說的那對華人,離開有多久了?”
皮埃爾轉過身,目瞪口呆地發現身後立著的竟然是剛才和女伴一起來的那個華人男子,“先……先生,你們……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他們果然來過!鍾天寵茶眸一沉,冷聲問道:“她和那個男人,走了有多久?”
“差……差不多十分鍾,先生。”皮埃爾怎麼也沒想到,剛才在女伴身邊還溫和有禮的男人怎麼突然就變得冰冷得有些駭人了?難道,是雙胞胎?或是自己工作太累產生幻覺了?可是,他上午並沒有累呀。
“皮埃爾,發什麼呆呢。”同伴的聲音將皮埃爾自疑惑中拉回。
皮埃爾這才發覺,那個華人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昂瑞,你難道沒發現嗎?那個單身來坐車的男人,就是五分鍾前剛和女伴一起離開的家夥!”
“有嗎?是你眼花了吧。黃種人本來長得就都是那個樣子。”昂瑞嗬嗬笑著,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皮埃爾望著空蕩蕩在空中穿越的飛車,難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機場內,人流穿梭不息。
鍾天寵靜靜坐在一位中東婦人的旁邊,一雙茶眸失神地注視著皮夾中那個正在對自己微笑的人。
食指情不自禁撫上那抹笑。哀傷自指尖流過,漸漸在心底溢開。在這偌大的世界裏,他和她,再也不會相遇了。
聽到機場廣播中已經在提醒由巴黎至紐約的乘客準備登機,連忙去取上衣口袋中的機票護照,卻一個不小心,將那隻水藍的皮夾掉落在了地上。
彎腰撿起皮夾,一張粉色的卡片自夾層滑落而出。鍾天寵不經意地撿起卡片遞到眼前看了眼,茶眸卻倏地閃亮起來。將卡片放回皮夾。匆匆立起身來,與登機方向背道而馳,匆匆走向退票和售票窗口。
“呼。”瓊尼長長籲了口氣。整個人幾乎都靠在了化妝間的門板上。真是太累人了,怎麼也沒想到澤穎在悉尼也會有這麼多的粉絲,幸好他們大多數都是青年白領,還算是理智而斯文。他現在開始同情起那些從事流行業的同行了。不過……“瓊尼?澤穎到處在找你呢,怎麼靠在門板上想事情?”葉浩成微笑著走到瓊尼麵前。
瓊尼打量著眼前這個溫和而俊逸的人,眼神微微有些恍惚,許久才開口應道:“哦,她是想問服裝的事吧。”
葉浩成一把攔住匆匆要離開的人,“瓊尼,是不是有什麼事?”
瓊尼深深望了葉浩成一眼,碧眸中現起一抹無奈,“什麼都瞞不過你,剛才我在疏散後台的粉絲,沒想到,看到了那個人……”
“他?”葉浩成閃亮的褐眸猛然一黯,唇邊溢起一個嘲弄的笑來,“他還真有本事。”
“葉,這是澤穎第一次來悉尼開演奏會,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導致她出現絲毫的差池。”他是個挑剔的經紀人,從來隻許百分百的完美。
“我也不希望那個人及與他相關的任何事再來糾纏她。”聲音是溫和的,眸中的柔色卻早已凍結。
瓊尼拍了拍葉浩成的肩膀,“我去看看澤穎那裏準備得怎麼樣了。”
葉浩成注視著瓊尼離去,微笑的唇中逸出淡淡的自語:“你既然不死心,就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鍾天寵靜靜地望著舞台上那個陶醉在音樂世界的人,她好美,像是花間精靈、雲間仙子般讓人不舍得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心底生出想嗬護她的衝動來,如果能守護她一生一世……猛然想到正在紐約等著自己的人。心中暗罵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一生一世?他早就許給程小露了,她才是自己要嗬護要憐惜的人。為什麼會生出這麼奇怪的念頭來?自己對台上那個人,有的,僅是愧疚罷了,不是嗎?
一曲終了,台下頓了三秒,忽然整齊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掌聲來。台上仍沉醉於音樂世界的人緩緩睜開雙眸,視線跟隨著打向觀眾席的追光,微笑著掃視著全場。
“YEAH!我們的天才少女又成功了!”始終在後台緊張地握緊雙拳的瓊尼雙肘一曲,做出了一個表示勝利的下拉雙拳的動作。
“瓊尼,鮮花。”後台工作人員將一大束漂亮的百合遞給瓊尼,示意他上台遞花。
“我來吧。”葉浩成先瓊尼一步接住了那捧有些沉手的鮮花,唇角上揚著衝台上的紀澤穎走去。
“哇,那個拿花的男人是誰?”
身邊那個女觀眾壓低聲音詢問自己男伴的同時,鍾天寵已經看到手捧一束大大的百合向紀澤穎走去的人。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是葉浩成。
心上泛起奇怪的抑鬱。自己要隔著這麼多排陌生人,離開那麼大段距離,遠遠地看著那個看不真切表情的她,而這葉浩成竟然可以毫無阻礙地直接走到她麵前,為她獻花、擁抱她……然後,他竟然俯身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