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真是緊張死了。”荷紅箋一邊又斟了一杯茶一邊抱怨道,“你可不可以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擔心死人了。”害她要減壽。得罪了郡主,會不會影響淩家?
淩墨筠細細品著茶,懶懶開口:“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讓他聽得好煩,正不耐煩地皺著眉,“咚”地肩上一沉,荷紅箋頭的搭在他肩上睡著了。發間傳來淡淡的茉莉清香,淩墨筠笑笑,用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寵溺動作輕輕一吻荷紅箋的發絲,“辛苦你了。”要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看著他不做什麼出格的事,因為自己無論多麼生氣,隻要她一句話就會冷靜下來,隻有她。
荷紅箋伸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抱著膝蓋發呆。昨天晚上竟然在安陽王爺府睡著了,最後被淩墨筠喚醒,一睜眼就看見安陽王爺正走過來,嚇了一大跳,還好糊弄過去。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害她神經高度緊張,累得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荷紅箋自言自語道,大概已經不早了吧。
“巳時。”一道調侃的聲音在窗口響起。
“巳時?!這麼晚也不叫我!”荷紅箋一邊慌亂地換衣服一邊埋怨淩墨筠。
“不用急。又沒有什麼要緊事。”淩墨筠來到門口,“你昨天很累了,多睡一會兒沒關係,有事交給文鵠他們就好了。”淩墨筠閑閑倒了一杯茶喂給正在梳頭的荷紅箋。
“還是我來吧。”看不下去荷紅箋笨手笨腳地和攪成一團的頭發奮戰,淩墨筠接過梳子為她打理好頭發。
“不好意思,頭發太長了不好收拾。”荷紅箋吐吐舌頭,看著一頭亂發被淩墨筠細心梳理好,係上發帶,暗歎自己手拙,“長頭發真麻煩,剪掉好了。”
淩墨筠瞪她一眼,“我每天給你梳理還沒說煩,你倒嫌煩?不許!”從小就為她梳理這一頭漆黑的發絲,剪了他怎麼享受第日晨間這段親密的時間?
“哦,那你以後都要幫我梳哦!”
“當然。”求之不得。
“不對呀,這樣你不成了我的仆人了?我是你的護衛,應該你是主,我是仆才對吧?”荷紅箋側著頭,對著鏡子皺眉思索。如果有一天她不當淩墨筠的護衛了,誰來為她梳發?淩墨筠會為他下一個護衛梳發嗎?想著想著,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怔忡地發起呆來。
他和她,哪一點像主和仆?有成天睡懶覺的仆人嗎?有照顧仆人比照顧自己還精心的主人?平時沒一點仆人的自覺,這時候又攪起什麼主呀仆的,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這丫頭,究竟懂不懂,隻有夫妻才會親密地為對方梳發。而他,已經為她梳了多年,還希望繼續梳下去,梳一輩子……
兩個正各懷心事對鏡發呆,下人呈上安陽郡主的信,信中為上次失禮的事表示抱歉,特邀淩墨筠過安陽王別莊一敘。
這是非去不可,荷紅箋選了一匹仕女遊樂時騎的袖珍馬作為禮物。
這份特別的禮物果然博得安陽郡主芳心一樂,那些京都子弟隻會送她首飾水粉之類的,這匹馬令她對淩墨筠刮目相看。
“郡主喜歡就好。”淩墨筠滿意地笑笑,紅箋的禮看來又壓對寶了,果然是少不了她啊!
“那我請你喝酒做謝禮吧,裏麵請。”安陽郡主拉著淩墨筠坐下,“我今天準備了上好的禦酒,這可是宮裏賞的,平常人喝不到。荷姑娘,你也坐下一起熱鬧一下吧。”她有意無意炫耀著身份,她曾經是未來皇後的熱門人選,皇宮的常客。
“來嚐嚐,我就先幹為敬了。”說完安陽郡主端起來一飲而盡,淩墨筠也全喝了。
“荷姑娘怎麼不喝?”安陽郡主看著荷紅箋麵前未動的酒問道。
“真是多謝郡主好意,民女不勝酒力,可惜了這美酒,望郡主見諒。”荷紅箋忙解釋。
“還是我來代她幹了吧。”淩墨筠端起荷紅箋麵前的酒盞,“這麼好的酒,再多也不過啊。”
安陽郡主立刻笑顏盈盈,“是嗎?既然你喜歡,我這兒還有一壇,一會走的時候帶回去慢慢品嚐吧。燕兒,把那壇酒交給淩公子的隨從。”一個侍女應聲下去。
“其實,”安陽郡主又端起酒盞,“我剛從京城來,對這兒的生活還一點也不適應,其他人表麵對我很恭敬,但是都很排斥我,還有人會背後放冷箭,我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她仰頭將酒全喝光,眼中有了點點淚光,“對不起,說了這麼多牢騷話讓你們見笑了,隻是……我不知道能和誰說。”
荷紅箋笑著說:“安陽郡主若是不嫌棄,可以和我們說。”
“真的?”安陽郡主滿臉驚喜,“真的可以嗎?你願意當我的朋友?”
“那是民女高攀了。”荷紅箋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她一直跟著淩墨筠,打交道的也都是男子,從來沒有一個同齡的女兒家做朋友,她完全理解安陽郡主的處境,有個朋友一定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謝謝,謝謝你。”安陽郡主有些哽咽。
本以為郡主酒醉說的隻是場麵話,沒想到郡主第二天真的來了淩家找荷紅箋,還順便逛了淩家,像好朋友一樣,一起騎了馬。荷紅箋真是又驚又喜,畢竟這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自然珍惜萬分,也不懂得該怎麼對她好,恨不得把一切好東西都給她。
此後,兩人經常你來我往,相約一起逛街、騎馬,淩墨筠都忍不住吃醋了,荷紅箋常常被安陽郡主拉走,陪著他的時間少了。
“安陽郡主啊,請坐,請坐。”淩府管家樓伯招呼安陽郡主先坐下,又讓人上茶,“少主他們正在商議一些生意上的事,一時還出不來,您先喝茶等等,還是我現在去通報一聲?”
“正事要緊,等等無妨。”安陽郡主看著對麵桌子放著一堆水果,幾個侍女正在把一些帶皮的水果剝開,在盤裏擺成好看的花樣,問道:“樓伯,那是要做什麼用啊?”
“啊,那個啊,今天下午要宴客,做果盤呢。”樓伯忙道,“嫣紅,還不將那做好的果盤拿過來,請郡主品嚐。”
一個丫環畢恭畢敬地將一個果盤放在安陽郡主身旁的幾案上。
幾個丫環做好了果盤,端著走了出去,安陽郡主看還有一些水果用絲帕托著放在一個盤子裏。
“這一盤怎麼不拿走?”
“那盤是少主的,”樓伯收起絲帕,“他從不讓別人動他的東西,尤其是吃的東西,向來是自己取用的。”
“為什麼?”安陽郡主不解。
“哎,郡主不知,”樓伯歎道,“家大事多,暗箭難防,有人曾經對少主下毒,還好發現得早,所以……”
“哦。”這樣的事大家族裏難以避免,安陽王府何嚐不是。細想來,淩墨筠確實是從未碰過她端過的茶或者遞過的水果,印象中似乎他倒不在意荷紅箋碰過,為什麼荷紅箋就可以?安陽郡主忽然恍然大悟,原來淩墨筠對荷紅箋用情不淺。
“樓伯啊,我不等了,紅箋出來了告訴她一聲,來找我就可以了。”原本想接近淩墨筠,趁機給他吃點苦頭,報他上次輕慢之仇。可是她漸漸也為淩墨筠傾倒,明明一副不理她的冷冰冰樣子,卻激起她的欲望,淩墨筠,你一定會屬於我……
“啊?安陽郡主來過?”荷紅箋聽了樓伯的話有些著急,“怎麼就走了呢?她要我去找她嗎?”
樓伯笑道:“丫頭急什麼?去吧,去吧。”
“那我走了。”荷紅箋急急走了出去。
街上人來人往,荷紅箋出來了才想起來什麼也沒準備就跑出來了,“對了,安陽郡主喜歡吃餘香樓的雲片糕,順便買點好了。”於是荷紅箋又拐進餘香樓,“掌櫃的,給我來包雲片糕。”
“喲,荷姑娘啊,稍等,剛出爐的還沒來得及包呢。”掌櫃的轉身去包了。
“……喝了不少呢……”
“……太失身份……”兩個跑堂的下來邊走邊說,“……安陽郡主……怎麼回事……”
安陽郡主?她在這裏?荷紅箋忙拉住他們問道:“對不起,剛剛聽你們說安陽郡主在這兒?”
“喲,荷姑娘,”跑堂的認得荷紅箋,回答,“安陽郡主正一個人在樓上灌酒呢!喝了不少,小的們正不知怎麼辦呢!您來得正好,上去看看吧!”
“安陽郡主。”荷紅箋推開雅間的門,就見安陽郡主正在喝酒,桌子上已經堆了不少酒壇,“怎麼喝這麼多……”她忙奪下安陽郡主的酒壇,“安陽郡主,不能再喝了!”
“讓、讓我喝!”安陽郡主抓住荷紅箋的衣袖哭喊道。
“究竟怎麼回事?”荷紅箋拉起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安陽郡主問道,“有事可以說出來商量啊,為什麼一個人喝悶酒呢?”
“我……”安陽郡主拉著荷紅箋坐下,“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開口。”
荷紅箋倒一杯茶遞給安陽郡主,“有什麼事還要瞞著我?我們不是朋友嘛!”
安陽郡主臉紅紅的,半天才開口:“我……喜歡上一個人,長這麼大,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這是真心話,京城的紈絝子弟,自己從來沒放在眼裏,就連當初她想嫁慶王、太子,也隻是看中未來皇後那個位子,而不是被他們本人吸引。現在她不是刁蠻任性的郡主,隻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咦?真的嗎?”荷紅箋輕聲叫道,“什麼人能幸運地讓郡主看上?”
“這個人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荷紅箋忽然覺得心跳加速,“難不成…”
“嗯。”安陽郡主低下頭,“就是墨筠,可是我……”
真的是墨筠!荷紅箋隻覺得悶悶的,大腦一片空白,安陽郡主喜歡墨筠……兩個人真是郎才女貌……這是好事,可為什麼……心裏好不舒服,幾乎停止跳動?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安陽郡主伏在荷紅箋肩頭泣道,“沒有人能幫我……”
荷紅箋扶起安陽郡主的頭堅定地說:“我來幫你!”
“真的?”安陽郡主破涕為笑,“謝謝,紅箋認識你真好!”真的太好了。
回淩雲堡的路上,荷紅箋低著頭走得很慢,好像每一步都有千鈞,安陽郡主喜歡上墨筠,這是很正常,墨筠那麼出類拔萃那麼耀眼,誰能不喜歡呢?自己也……安陽郡主出身高貴、容貌美麗,若是墨筠能娶到她……自己應該替他們高興才對,為什麼心裏這麼難過呢?笨蛋!如果她不是他的護衛,他會對自己這麼好嗎?也許,不該奢望太多,一直這麼守護著他,就足夠了,足夠了。
幾天後一個下午,安陽郡主又來找荷紅箋。
“紅箋,我在鬆坡畫苑看上了幅古畫,想請人驗驗真偽,你知道誰比較可靠嗎?”安陽郡主同荷紅箋閑聊著。
荷紅箋想了想,“這個……墨筠他很喜歡畫。”
“哦?可以請他幫忙看看嗎?”安陽郡主高興地問道。
“那我把他叫出來好了。”荷紅箋很天真地答應道。
“真的可以?”安陽郡主喜笑顏開,“那真要謝謝你,紅箋,那我先去畫苑和掌櫃說一聲,在那兒等著你們哦。”謝謝你按我的計劃乖乖地走。
……
“墨筠,我們去鬆坡畫苑看看吧!我聽說新進了不少好東西呢。”荷紅箋問道。
“好。”淩墨筠收起才攤開的賬簿,跟著荷紅箋來到鬆坡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