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風波驟起(2 / 3)

“自然是真的。淩家能高攀上安陽王府,是盼都盼不來的好事,怎麼可能反悔?何況皇上下旨賜婚,我淩家怎麼會抗旨不遵?那可是滅族的大罪。”

淩雲天久曆商場,說服一個小姑娘自然是很容易的事。安陽郡主信了七八分,有些後悔冒冒失失地跑來了,“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就先回家等待……”

“正是,正是!成親前未婚夫妻見麵可不吉利,來人,好好將郡主送回去。”淩雲天暗籲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竊喜此事順利解決,變故又生。

淩墨筠被暗衛押著走出屋子,大聲道:“安陽郡主,我不會娶你!取消婚禮吧!”

“你……”淩雲天也變了臉色,眼看著他剛把安陽郡主安撫下來,這小子又生事端。

“你……為什麼?”安陽郡主變了臉色。

“我愛的人不是你,是紅箋!”

安陽郡主呆住了,一直隱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可……可是你為什麼答應娶我?”她早就看出淩墨筠對荷紅箋的感情,她以為隻要嫁給他,她可以讓他慢慢忘記荷紅箋,沒想到,在最後的關頭,他卻突然清醒了。荷紅箋,荷紅箋,為什麼你要破壞我的幸福?

“對不起!”淩墨筠悶聲道。

“一句對不起有什麼用?”安陽郡主怒到極點,反而笑起來,“淩墨筠,如果你現在好好舉行完婚禮,我既往不咎。”

“此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不可能娶你的。”答應婚事又悔婚,無論從道義還是論律法,都是他的錯。但是既然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他不可能再對紅箋放手。

“好!淩墨筠,你好!你真好!”安陽郡主咬牙切齒,“淩墨筠,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我一定要你們好看!走著瞧!”

“等等,郡主……”

安陽郡主不理睬淩雲天的呼喚,和來時一樣,飛奔著衝出淩府。

完了……淩雲天喪氣地閉上眼睛,這下麻煩大了!

安陽王府別院。

安陽郡主衝回自己的房間,把所有人趕出房,把門從裏麵拴上。

安陽郡主的母親、安陽王的如夫人和丫環們守在門外,著急地在外麵喊:“翠兒,開門哪,有什麼委屈和娘說,千萬別想不開哪……”先聽到她的大哭聲和乒乒乓乓的亂響,可過了一陣,房裏靜了下來,什麼動靜都沒有,如夫人更加心慌,女兒不會想不開吧?“翠兒,翠兒,你可別嚇娘啊……”閨中女子被人悔婚,是奇恥大辱,被拋棄的女子一般都會被人認為德行有虧,從此無人問津,甚至被人指指點點,難以在世間立足。曆來被夫家退婚的女子,不是出家為尼,就是自盡,要是女兒也……如夫人急得砰砰地拚命敲門。

“來人,拿斧子把門砸開!”安陽王吩咐。

下人答應一聲,急忙去找斧頭,這時門突然“吱”的一聲打開了,已脫下大紅吉服,隻穿著一身白色裏衣的安陽郡主走出來。如夫人忙上前拉著她的手,從頭看到腳,“翠兒,你沒事吧?誰欺負了你,告訴你爹,有你爹為你出氣!你可別想不開,娘隻有你這麼個女兒,要是有什麼……娘可怎麼活啊……”說著抹起眼淚來。

“娘,我沒事。”安陽郡主拍拍母親的手,“爹,淩墨筠這樣侮辱我,我決不善罷甘休!”

“哼!”安陽王麵目森冷,“不用你說,本王也不會放過淩家!”不識抬舉的小子,竟然當眾悔婚,不啻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奇恥大辱他怎麼能夠忍受?當真以為安陽王府失勢了,可以任人踐踏了?“本王若是不給淩家點厲害瞧瞧,世人都以為安陽王府軟弱可欺!哼,我要讓他們知道,得罪我安陽王的代價是什麼!”

各地的淩家商號告急的信件雪片似的飛來:因官府的壓力,供貨商紛紛拒絕繼續供貨;官府派衙役一天三次地查淩家的商號,買主都不敢上門;某處絲綢店被誣窩藏江洋大盜遭到查封;某處當鋪被指為盜賊銷贓,錢莊也出現莫名其妙的“假銀事件”……淩雲天看著一大堆報急信,搖頭歎氣,他很清楚這背後是誰的手在推動,這隻是安陽王給他的警告,若是真要對付淩家,後麵還有更厲害的手段!

“筠少爺呢?”

“少、少主在、在起雲閣……”下屬怯怯地回答。

“還守著那個丫頭?”

“是……”

“孽障!”真是孽緣哪,早知道他們會有這麼一段孽緣,自己當初真不該帶那丫頭回來。

荷紅箋一直低燒不退,昏迷不醒。淩墨筠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紅箋,你千萬要撐下去啊,求你……”鎖骨間的劍形痕跡,原來隻是淺紅色的,現在已經變成黑色,而且比原來大很多,宛如一隻猙獰的眼睛,那塊痕跡的皮膚下似有東西在翻動。他很清楚,這是因為喝酒衝了蠱,隻有一個人能醫治,那就是她的師父。他已經派人上山報信,請師父下山。但師父偏偏外出雲遊,不知去向。淩家所有能用的渠道都派出去,四處打聽消息,但還是一無所獲。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你生氣,不該賭氣答應賜婚。你聽見沒有,我喜歡的人隻有你,不是安陽郡主,也不是任何其他女子!為什麼你一直都不說話呢?生氣打我也好啊!打到你氣消為止,我一定不還手,好不好?醒來吧……為什麼要喝酒呢?你當真不想活了嗎?傻瓜……”淩墨筠哽咽了,那個溫柔的、笑吟吟的荷紅箋,現在無聲無息地躺在這裏。這是對他的懲罰嗎?懲罰他不理解她、誤會她、傷害她,所以上天要收回他的恩賜,收回他的光明!留他一個人在黑暗中悔恨……

“不要,求你,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淩雲天氣衝衝地進來,把一堆急報丟在淩墨筠麵前,“逆子!你自己看!”

淩墨筠對著急上火的淩雲天理也不理,輕輕地給荷紅箋擦去額頭的汗,“我顧不上其他的。”

淩雲天恨不得把這個笨兒子打一頓,但看他酷似心愛的女人的俊臉,胡子拉茬,蒼白憔悴,心中湧上一絲悲憐,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何必啊……”

“父親……”

“我早看出你對這丫頭不一般,你自己還糊裏糊塗的。”知子莫若父啊,“你小時候就一直很黏她的……”喜歡跟在荷紅箋後麵,揪著她的衣服,露出一個羞澀微笑;受了委屈時,隻要荷紅箋為他擦去眼淚,他就會破涕為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荷紅箋把淩墨筠從泉洞裏背回來,自己卻昏倒那一次,她睡了多久,淩墨筠就趴在她床邊哭了多久,誰勸都沒用。

直到那一天。豔陽高照,幾朵薄薄的雲懶洋洋地停在淺藍色的天空裏,一絲微風不時輕輕掠過,卷著不知哪裏飄遙的蒲公英慢慢飛著。淩雲天正在收拾賬簿,不知不覺被窗外的美景吸引,抬頭看見倚在樹上睡覺的荷紅箋,墨筠還在上課,她一定是等得無聊睡著了。

淩雲天微微一笑,繼續埋頭賬本,過了一陣抬頭,發現荷紅箋仍睡得香甜,身邊多了個人,捧著本書坐在樹下看,是和她形影不離的愛子淩墨筠。他一定是下了學,來找荷紅箋了。她是他的護衛,應該隨時聽從主人的召喚,可是這傻小子竟然舍不得喚醒她,而隻是坐在一邊看書,這麼溫柔體貼成什麼?下屬睡大覺,主子反而在一邊等著,主不主,仆不仆,成什麼體統,沒規矩!淩雲天忍不住想起身幹涉。可是淩墨筠突然的舉動讓他停住了腳:淩墨筠放下書,輕輕把臉移近還在睡著的荷紅箋,越來越近……他要做什麼?淩雲天探頭張望,淩墨筠他小心地靠近荷紅箋,輕輕在荷紅箋臉上親了一下,看看荷紅箋還沒有醒,又拿起書,將偷偷笑起來的表情藏在書後,但是那愉快的神情又怎逃得過淩雲天的眼睛!

自己剛才看錯了吧?淩雲天難以置信地掐掐自己,哎喲,痛、痛、痛!原來不是做夢!自己剛才真的看到墨筠他……他才九歲,就懂得偷香竊玉了,真不愧是他的兒子!淩雲天心裏油然升起驕傲的感覺,看他熟練的動作,顯然不是第一次了,也許該給他安排幾個美貌的丫環……

淩雲天從此留心起來,漸漸發現,墨筠偷香的對象,僅限於荷紅箋,對老爹特地送來的美貌丫環視而不見。墨筠不僅會偷親荷紅箋,還熟練地為荷紅箋梳理頭發,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她是一個玻璃人兒,在係那條長長的紫色發帶時,還會偷偷親一下她的頭發。看到他滿足的樣子,淩雲天啞然,原來自己的兒子是個癡情種啊!那條發帶還是他第一次帶墨筠去淩家繡坊時,墨筠特意要的,那裏最好的蘇繡,原以為他是喜歡,拿來做腰帶呢,沒想到是給荷紅箋做了發帶了。

“……從那時起,我才知道你對紅箋的感情不簡單。”淩雲天又重重歎了口氣,“才九歲啊你。”

“是八歲。”淩墨筠有些尷尬,真沒想到會給父親撞個正著!

“是九歲那年沒錯,我可還沒糊塗。”他淩雲天可是號稱“活算珠”的人。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親她的時候。”反正也被看到了,淩墨筠幹脆就全說了,“我八歲生日那一天的‘禮物’。”雖然“送”禮物的人因為睡著一點也不知道就是了。

“什麼?!”果然是自己的血脈啊,也像自己一樣早早懂得男女之事,不過自己第一次好像是十二歲……

那時就認定她了嗎?其實八歲的淩墨筠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想親她,這樣似乎箋姐姐就不會離開他了。十幾年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才正視自己的心呢?

“我一直希望你是因為還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漸漸長大,已經比荷紅箋高出一頭的兒子不再有那麼幼稚的舉動,淩雲天一邊暗自鬆一口氣,一邊又開始新的不安:墨筠對任何人,包括對他這個父親都冷冰冰的,“隻有紅箋啊,隻有麵對她的時候,你的眼睛裏才會有感情。”溫柔的、寵溺的目光,有時候還有笑意、煩惱……所有屬於人的鮮活的情緒,都隻對著荷紅箋,才會出現,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有些悲哀。

淩墨筠沒有說話,隻是輕撫開荷紅箋一縷發絲。

就是這個溫柔的眼神,淩雲天現在還是會嫉妒,“我知道你習武是為了她。”荷紅箋雖然玄術很厲害,但是其他的卻一般,習武不成,體力很差。時常會見到墨筠找到在哪棵樹上睡覺的荷紅箋,然後把跳下來的荷紅箋接在懷裏。

“她都為我種了蠱。而我能為她做的,隻有這麼一點,不讓她多浪費精力。”說到這裏,淩墨筠更是懊悔不已,要是自己能再強一些,也就不需要她這麼辛苦了,現在她也不會是這個樣子!